檸檬色的月亮低低懸在河面,波平浪緩的水面泛著一層銀輝,在夜色中遙遠、幽靜、漫無邊際,像是結冰一般。
透過窗戶,陳自景看到不遠處岸邊的點點光亮。
黃莊到了。
僅用了兩個多時辰,連天都還沒亮。
收好兩本秘籍,用防水的油布包著,陳自景沒有驚動任何人,從窗戶直接跳了下去。
游到岸上,陳自景潛入黃莊,拿了些干凈的衣物,把身上濕漉漉的給換掉,又拿了幾天的干糧,然后扔下張十兩的銀票,用石頭壓著,悄然離去。
翻過黃莊后面的三四座山,便到了幽山的地界。
幽山地勢兇險,常有精怪出沒,官兵是決然不會追到這里的,所以基本上來說,他已經擺脫了那群煩人的蒼蠅。
但他所要面臨的危險,并沒有減輕多少。
邪祟妖物,遠比官兵來的兇殘。
……
天色薄冥,山多霧。
山嵐潔白,霧靄在山巒之間濃重的化開來,群峰被淹沒,水汽從山谷間流瀉下來,山路溪樹都沒入霧中。
老松的松針上凝滿了水,點點滴滴銀亮的水珠掛滿針葉。
山風輕搖,皆是雨意。
陳自景一手拿刀,一手持木棍,行走在山間。
山路崎嶇難走,稍有不慎就會摔下去,所以陳自景砍了條木棍,用來探路。
山林間,鳥兒的鳴叫聲此起彼伏,松鼠在樹梢上跳躍。
打獵最好的季節是在秋天,這時的動物膘肥體壯,毛色最好,適宜捕捉。
以往這個時候,前身都在打獵,而他已然走上了不同的路。
這段時間,陳自景也一直都在苦練餓虎功,一邊修行一邊趕路。
反正他現在已經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暫時沒了威脅,心情倒也是輕松了許多。
路途漫漫,半天的時間轉眼而過。
小路伸進灌木林,通過松散滾動的石子。
陳自景此時此刻,已經抵達了幽山的地界。
進入幽山,最顯著的變化便是濃霧更重,未知的迷霧之中,似乎藏著不為人知的危險。
陳自景從懷里拿出個竹筒,將前往趙國的地圖拿出,用手攤開。
地圖是以布帛為底,由針線繡成,所以不怕被浸濕。
這張地圖是某個商會繪制的,曾經陰山國跟趙國商貿繁榮,互通有無,但后來兩國交惡,禁止貿易,這商路便荒廢了下來。
地圖上的路線,可以讓他避開各類險地,風險小上很多。
附近的溪水在潺潺地流,頭頂有露水在不停地往下滴,霧氣縈繞,仿佛人間仙境。
如此美景,陳自景卻來不及欣賞。
他的身前,丈高的黑熊人立而起,熊軀體粗壯肥大,體毛又長又密,臉形像狗,頭大嘴長。
銅鈴大的眼睛流露出貪婪的神色,想要其當作午餐。
緩緩吐出口濁氣,陳自景抽出精煉長刀,準備血戰。
黑熊在原地徘徊,倏然間,猛地撲了上來。
陳自景只覺一陣腥風襲來,黑熊喝哧喝哧,喘進喘出的氣息來得更近,越來越近。
抬手,用刀架住黑熊的血盆大口。
但那粗糙的舌頭像砂紙一般,從他的手上舔過。
陳自景只覺得惡心,怒從心來,張開嘴巴,虎嘯聲出。
吼?。?
黑熊被虎嘯聲震得七葷八素,踉踉蹌蹌的退開。
它把兩只爪在地上一按,恐懼的看了眼陳自景,頭也不回的竄進密林中,落荒而逃。
陳自景也沒有去追,這里地形崎嶇,隨意亂走是為大忌。
要是在這里迷路了,陳自景可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著出去。
找了條小溪洗洗手,他便繼續朝前走去。
這一走,便是半個月。
……
持久而凄厲的狂風,驅趕著如注的暴雨,橫空而過。
嘩啦啦——
大雨傾盆如注,將大地淋濕。
陳自景手持長刀,跟身前的狼群對峙。
雖然靠著地圖,他繞開了各種險地,但這里層出不窮的野獸卻是繞不開。
這半月來,他碰到的黑熊猛虎,毒蛇蟲豸,不計其數。
不過這還是他第一次碰上狼群。
數十頭惡狼,從四面八方將他團團圍住,呲牙咧嘴,蓄勢待發。
這些惡狼仗著數量多,就連虎嘯聲都驅趕不走它們。
“畜生便是畜生,當真是不知死活。”
陳自景冷笑道,在他話音剛落之際,就閃身來到某頭惡狼的身前。
迅捷如電,橫劈而出!
雨水被涂抹上血色,惡狼的頭顱高高拋起,再重重落下。
而這僅僅只是開始,一刀落下,頃刻間又是一刀再起,兔起鶻落之間,數十刀便已落下,兇殘的不像話。
沒有任何的技巧,有的就是刀刀到肉,有的只是最純粹的暴力!
凡是擋在陳自景身前的惡狼,都逃不過身首異處的下場。
他的舉動很顯然是激起了狼的兇性,它們前仆后繼的朝著陳自景涌來,企圖圍攻,生生咬死他。
但終究只是徒勞無功。
在陳自景接著斬殺了十來頭惡狼后,狼群被嚇破了膽,所有惡狼都兩股戰戰,幾欲先走。
他走過的路上,到處都是無頭的狼尸,以及被血液浸紅的土壤。
長刀劈下,身前惡狼的身體尚在抽搐中,宛如被筷子穿過的活魚。
隨著頭狼的一聲長嘯,狼群如同潮水般退去,丟下同伴的尸體,倉皇而逃。
“原來畜生也會害怕。”
陳自景輕笑一聲,手腕轉動,抖去刀身上的血跡,收入刀鞘之中。
這半月以來,他的餓虎功已經入門,生出內力,力量大增,實力遠非往日可比。
他望向前方的山峰,不由得面露喜意。
從地圖上來看,那就是幽山最北的祝峰,只要翻過祝峰,便是趙國的地界。
陳自景鼓足氣力,繼續往祝峰趕去。
只是他沒注意到的是,在跨過某條小溪的時候,右腿碰到一根微乎其微的細絲。
細絲纏繞在小溪旁的青竹,朝著后方蔓延而出。
沿著細絲,視線不斷往后拉去,途經山川,路過河流,最后來到祝峰山頂。
黑漆漆的山頭,黑漆漆的溶洞。
溶洞附近長滿了青苔、野篙和茅草,二三十丈的洞頂上,大片藤蔓直垂下來,遮住坑洞的入口。
溶洞深處,遍地白骨。
視線所及之處,到處都沾滿了粘稠的,近乎乳白色的絲狀物。
密密麻麻,鋪天蓋地。
高大的黑影倒掛在空,不斷吐出瑩白色的蛛絲。
利刃般的附肢前后挪動,頭胸部和卵圓形腹部由一節細柄相連。
附肢尾端的螯牙尖銳,表面隱約浮現心悸的慘綠色,頭胸部前有黑色腹甲,腹部尾部絲腺翕合。
上半身是女子模樣,裊娜娉婷,頭部則是一片漆黑面甲,身高足足有一丈來高。
八只復眼對稱,排列整齊。
忽然間,蛛女抬起頭顱,朝著外面看去。
她的視線似乎能跨越數里的距離,看到正朝著祝峰趕來的陳自景。
食物,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