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氤氳的方家膳堂門口，往來的方家子弟無不面帶紅光。

龍淵省方家的實力如何，以前方正沒感覺，只是心里有個模糊的概念，認為類似古代時期的門閥世家，或者封疆大吏。

直到他得了習武資格，才算是真真正正認識到了方家的能力。

龍淵省，潛龍在淵，原是前朝都城，卻在大離王朝建國后賞賜給方家掌握，可見朝廷對方家的信任和榮寵。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更別說，方家同羽化仙門還有著晦明難測的緣分。

“正哥兒，咱們找個地方坐下吧”。方鐵手里端著膳食朝方正招呼，因為來遲一步，滋補功效足的藥膳大多空了。

方正接過膳食，尋了個干凈整潔的位置落座，這桌子也不是凡品，模樣雖是人工雕刻得四四方方，但人一落座，沁人心脾的芳香頓時撲面而來。

“滇國菩提樹！”方正內心驚嘆，這飯桌當真奢侈，居然一日一換！想起達官貴人手上的珍貴車珠子，再看看眼前好大一塊，當真不值錢一樣。

再瞧瞧腳下的暖玉地面，溫潤清新的氣息一波接一波涌出，若是用來雕琢玉墜，不知引得多少世俗公子追捧不止。

尤其是方鐵端過來的膳食，隔著翠綠的籠篦，方正都能聞到若有若無的藥香。待方正將膳食拿來，放到桌面上，輕輕揭開籠蓋，頓時里面出現九枚晶瑩剔透的丸子，模樣可愛，好似天生地養，自然雕琢。

“正哥兒，你還在等什么？再不吃飯菜都要涼了。”

方鐵有些狐疑的看著自家師兄，幫他揭開剩下幾個籠蓋。

這籠蓋也是取自上好青竹，乃大離皇家特供。

“當真奢靡...”方正咬了一口肉丸，頓感汁水飽滿，香氣直沖味蕾。不由得狼吞虎咽，三口兩口吃干凈凡人一輩子的身家性命，這才覺得心滿意足。

“書中所言不虛，一個生靈能修成什么樣的境界，很大程度上在于他吃什么。”方正好似想起什么，暗自沉吟道，“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氣者神明而壽，不食者不死而神。”果真是大道至簡！

“不知羽化仙宗的弟子吃的是什么。”方正感慨一句，不再多想。

“終于找到你們了！”

就在這時，一個小廝灰頭土臉的跑過來，正是方大管家身邊的小廝，跪在方正身旁。

“你吃過飯沒有？”方正客氣一聲。

“吃過了，我來找方爺您來救命了，求您救救大管家！”小廝磕著頭，警覺的看了眼四周，低聲啜泣道：“方爺，大管家說他愿意告知考核內容，希望您別計較早上的事情。”

“故意泄題，置我于死地？”方正面帶不滿，雖然不知發生了什么，但他本能察覺到這是個坑！

“如果只是一句情報就打發我，那方大管家也太小看我了，我方正雖然出生卑鄙，但也知做事要坦蕩光明，贏得堂堂正正！”

小廝陪著笑道：“在過來之前，方大管家告訴在下，清怡小姐肉身秘境第六重氣息。只是清怡小姐懷有異寶，戰力非同小可，不可以常理度之。”

小廝說完，抬頭看見面無表情的方正，不由內心一緊，又道：

“方家講師考核分為三項，其一為：擔山之煉，傳聞龍淵河下有龍君府邸，里面藏有金山銀山不計其數，考核之人要憑蠻力從水底托舉出一尊假山，假山越珍貴，勝算就越高。其中佼佼者，若是所獻假山神異，還可以獲得家主召見。”

“家主弟子！”方正眼前一亮。

方家家主可是龍淵省總督，地位滔天權勢驚人，向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人物。而且，他膝下的大女兒正是方家大小姐——方清雪！

方正得以習武，還是承了這位羽化天驕的恩情，不然就算他到死也不能修煉，若有逆反心理，可能瞬息就被‘飛鶴連弩’射成刺猬。

“沒有錯，的確是家主召見。”小廝又道：“至于后面的傳授之煉，除魔之煉都算是稀松平常，因為我方家積威厚重法度森嚴，所以盜匪宵小幾乎絕寂，往往都是走一個過場。所以我話都帶到，還請方爺救一下大管家。”

“況且方爺您非是池中之物，一遇風雨必是金鱗羽化，飛升天際的人物。”

“馬蹄聲碎，那位二小姐要來了，在下先行告退。”小廝面色凝重，指了下屋外的白色馬匹，躡手躡腳的消失在膳堂里。

方正也把目光投射過去，只見從馬鞍上下來一位美艷非常的小姐，氣定神閑，好像一尊女帝巡視她的江山，那股氣度，威勢，身份也呼之欲出。

“正哥兒，這位就是？......方家二小姐！”方鐵臉色煞白，幾欲跪下。

“不錯，正是方二小姐。我們要想安穩拿下講師位置，這位的支持至關重要，要知道，大小姐可是她的親姐姐。”見方鐵臉色變幻莫定，方正寬慰道：“有我在這，別怕！”

“只是，這假山哪里去尋？”方正腦子有些亂，為這珍貴假山苦惱起來。

他和方鐵出生卑微，直到今年一月才被清雪大小姐傳信，允許他們習武。可他們攢下的銀錢連一顆白蠟丹都買不了，更別說裝點一座吸睛的假山。

像現在這般肆無顧忌的吃喝嚼用，全靠方正踏入‘神勇境’。

方家有祖訓，凡事踏入肉身秘境第六層的方家子弟，每月都可以在方家府庫處支取一筆丹藥銀錢，但方家也鼓勵這些子弟外出賺錢，來換取龍淵省的民心名望。

比如除魔之煉，就是方家聯合大離王朝的官府，每年開春對龍淵省境內的盜賊匪禍、野神邪寺進行大清洗。

比如傳授之煉，卻是在鄉間坊間這類王權難達之地，對凡人進行簡單的武學培養，或者將那些因天災人禍失去家園的孩童納入方家。方正和方鐵，正是這一制度下的受益者。

方家對龍淵省的掌控，遠超認知。

數萬的子弟，不可能個個出類拔萃值得家族培養，也就說明底下不可告人的生意極為猖獗，只怕狠下心來，少不得撈得盆滿缽滿。

方正心中漸漸有了想法。

成為講師，代表他將與方清怡為首的方家子弟結下梁子，是實打實的沖突。

“正哥兒，要不我們也過去拜見二小姐。”方鐵小聲問道。

“好。”方正起身，朝著那邊的人群走過去。

那邊飯桌上，因為方清薇的緣故，越來越多面目驕橫的方家子弟圍聚，他們氣勢洶洶，尋常小廝連看的勇氣都沒有，若是實在要從那里過，都是戰戰兢兢的跪行。

見方正二人走了過來，方清薇也沒喊他們坐下，而是旁邊一個俊美非凡的男子開口：“大膽奴仆，見你家主人為何不跪？”

“嗯？”

方正一聽這話，渾身不痛快。

“你憑什么認為我們是奴仆！”方鐵見兄弟兩人被羞辱，臉色通紅，出言相爭。

“哪來的野狗？方家治家的規矩這般散漫，隨便一個奴仆也敢當著主人的面咆哮賓客，真是討打！”

又一個容貌非凡的男子出聲，他指著方正道：“這個人，衣衫不整，穿戴粗鄙，我家看門的狗都比他穿得好。清薇小姐，我們被你請過來是看戲的，不是看這種從不知名疙瘩處出來的蝥蟲。”

“你說什么？”

方正雙目驟然狠厲，目光所及之處，令人不寒而栗。

“蛐蛐肉身秘境第六層氣息境也敢鼓噪？我說得就是你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欺主之奴！別以為你第六層就了不得，我父戰場廝殺，殺得最多的就是你這種奴婢。”

看著面色不忿的方正，再聯想到對方狠厲的眼神，就算是腦滿肥腸的廢物也知道方正懷有兇心，隨即就有高手越過眾人，來到方正面前，如山的氣息陡然外放！

圍觀的人紛紛變色，氣息境下的每個人只感覺肩頭似抗有太古雄山，壓迫他們不得不跪下。

尤其是方鐵，他站在方正身后，感受最為深刻，好似身在戰場，性命不能自己。

“好氣息，不明不白給我這么一出下馬威，不知是二小姐一直如此，還是周圍這些人飛揚跋扈！”

方正面對此等威勢，體內氣息流轉，更加磅礴的氣息從他身上冒出，在對方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雙手裹挾掌風，在空氣被撕扯出爆鳴的聲音下，朝眼前人雙耳痛擊。

高手此刻兩股戰戰，只感覺耳邊刺痛，強烈的風壓擠兌著他的臂膀，讓它們不能舉起。

竟然是方正不講武德，先手出擊！他氣概昂揚，身形高古，兩拳帶著大氣魄，大威力，如惡虎撲食，又如蒼鷹撲擊！

“好膽！”

幾位俊美人物紛紛色變，正欲出手阻止，卻被方清薇攔下。

“這是羽化仙門絕學，小心！”

有人物不忍自家高手折在這里，忙出言相助。

對方得知急忙身形一矮，縮頭躲過合抱一擊，但聲音自然也傳到方正耳邊，只見他殘忍一笑。

“鶴爪印沙！”瞬息之間，方正右手如蛇，變拳為掌，施展出‘松鶴萬壽拳’中威力最大的搏擊術！五指向外大張，似要遮天蔽日，直擊對方天靈蓋，烈烈勁風之下，對方頭發呼的一身炸開，露出青白頭皮！

本來方正就極擅長與人搏擊，如今形式大好，他更是使出今早演練的松鶴萬象拳，令他威勢如魔如神。

“氣力倒是不小，只是‘松鶴萬壽拳’到你手上算是明珠暗投，”

眾人想象中的慘烈景象并未出現，只見一位氣勢卓越，面若朗月的黃袍少年越眾而出，他僅憑折扇，就擋住方正威猛一擊，朝著方正冷冷一笑，身形流轉間，大袖鼓舞，將肝膽俱裂的高手掀飛，“小子，我來做你的對手。”

“九皇子大駕光臨，方正你還是認輸吧。”一直不開口的方清薇突然出聲，卻是要方正認輸！

“居然是皇子，此人絕不是剛剛那個廢物所能媲美，應是和我一樣的神勇境。”方正抽身而出，還未等他站定，九皇子帶著威勢猛的沖殺過來！

九皇子的速度更快，顯然極擅長步法。

底蘊定然深不可測。

如此倉促出擊，必然藏有殺招！

不可硬碰！

方正的優勢在于藏拙！在眾人皆知他肉身六層的情況下，于危機時陡然爆發神勇蠻力！

心中有了對策，方正一個側身，向外一游，靠著慣性借走身軀，讓九皇子這一擊打在空處，但他左臉也被勁風掃中，登時紅了好大一塊。

“反應還算敏捷，腦子也沒燒壞。”

這位九皇子一擊未中，神色幽幽，速度又是加快，陡然貼到方正面前，身形飄搖，抬手欲抽其右臉，如主人教訓豪奴，席卷的風壓吹得二人長袍獵獵作響。

“正哥兒，小心！！”方鐵急道。

“神勇助我！”絕境之中，方正急運沛然巨力，呼的一掌頂出，直擊九皇子下顎，用出了永生世界未有的‘天王托舉’，兩者掌力接觸的一瞬間，先是一硬，隨后勁道來襲，砰的一身巨響，竟是九皇子倒飛出去！

但方正也不好過，他只感覺剛剛出擊臂膀酸麻無比，半邊身體都在顫動。

而倒飛出去的九皇子氣息正常，眼目流轉間一臉奇色，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奴仆居然想著扮豬吃老虎！

勉強站住身形，調運起為數不多的體力，方正弓步上前，右臂高高揚起，猶如太古的夸父追趕大日，發起搏命一擊！

“還敢還手？”九皇子面色陰冷，一招拿不下方正已經很丟人，想不到此子見好不收還敢出手。

他冷哼一聲，身形不動，雙手微動，似帝王持璽，又似書寫詔令！隨著手印翻飛，一股鐵血、搏殺、征討不臣的巍然威勢披臨其身，隨后他一掌探出，牢牢握住方正手臂，在他身形失調時，砰的就是一腳，直踹在方正的胸口。

“法器寶物！”

方清薇面色微霽，惱怒的看了眼九皇子，看向方正的目光不由警覺起來。

“正哥兒，你沒事吧！”方鐵急忙上前一步，扶起被擊飛的方正。

“無妨。”方正感受著體內翻涌的氣血，強壓下一口吐出的欲望，哪怕再不甘，還是掙扎著站起身，朝著九皇子拱手道：“謝殿下賜教。”

此刻方正內心怒火中燒，非是他不能敵，而是對方有著法寶在手，但形勢逼人，他也只能暫時吃下這個大虧。

“哈哈哈，你也不錯，聽說出生卑微，但天資居然如此優秀，連你家主子方清薇都沒達到神勇境，你居然達到了，方家可真是英雄輩出啊！”九皇子一臉揶揄，他看向方正又道：“想必這次講師大比定有看頭，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啊。”

“來人啊，賞！狠狠賞！將皇兄從羽化仙門帶來的‘精元丹’賞賜給他。”

看見九皇子發號施令，身邊老人手持丹瓶，在一眾人羨慕的表情中，來到方正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