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是我和我爸媽，還有沈清和他媽媽一起吃的。

他媽媽姓鄭，我平日都喊鄭姨。

飯桌上我悄悄地去看她。

兩天不見，她似乎又多長了幾根白發。

我媽給她舀了一勺肉，“多吃點，忙一上午累壞了吧。”

“忙是忙，但心里舒坦。”鄭姨端碗接過，又看著我笑，“前幾天星星幫我給老沈做康復訓練時，看見他手指又動了一下，可把我高興壞了！醫生說堅持下去，說不定會有奇跡呢！”

我笑著點頭，下意識看了眼坐在我旁邊的沈清，發現他沒在看我，便低下頭戳著飯粒。

“真好，”我爸似乎抹了下眼角，“等老沈醒過來我得給他多做幾頓紅燒肉，他就好我做的這口。當年我們倆在邊疆站崗，那家伙下著大雪刮著大風，他拉著我就跟我念叨。”

我安靜地聽著，一粒一粒地嚼著米飯。

沈清他爸是我爸的老班長，倆人是過命的交情。

不過他四年前出了車禍，變成了植物人。從我高考那年到現在，已經睡了四年了。

突然間我察覺有道目光落到我身上，順著看去，是沈清。

不知怎么的我手一抖，筷子掉在地上。

聲響不大，卻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沒注意，筷子掉了。”我有些尷尬地解釋，忙彎腰去撿。

卻沒想到沈清也彎腰了，我們倆猝不及防地臉對臉撞在一起。

那一瞬間，我們從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對方的臉紅。

我像被火燎到，趕緊拉開距離。

沈清一言不發地撿起筷子，去廚房拿了新的過來，放在我碗上。

頓時餐桌上的氣氛變了。

家長們不說話，噙著笑看我倆。尤其是我爸媽，看沈清的目光喜歡得像看親女婿。

鄭姨掩著嘴笑，打趣她兒子，“小清長大了， 知道疼人了。”

沈清眨眨眼，乖巧地笑道，“小時候星星姐姐照顧我，現在長大了，體貼體貼她也是應該的。”

我斜他一眼，笑道，“還是鄭姨教得好，沈清對女生都是這么紳士又照顧。”

家長們心照不宣地哈哈笑起來，“行了，我看他倆還是跟以前一樣不對付！”

沈清笑笑，暗里對我翻了個白眼。

“不過你還真得多謝謝你星星姐，”鄭姨轉頭對沈清道，“你上學那會，人沒課的時候三天兩頭就幫我去照顧老沈，我跟你爸啊，早就把她當親閨女看了。”

“會的。”沈清笑著道。

氣氛恢復，沈清面色如常。

只有我注意到，他的T恤下擺被揪皺了。

這是他壓抑情緒時慣有的小動作。

我知道，沈叔的事對他的打擊是最大的。但是為了媽媽，他從不把難過掛在臉上。

我看著滿滿一桌子的豐盛菜肴，突然覺得一點食欲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