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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咒縛者

卡耿坐在廣場街道旁某家破敗酒館的地板上,棕色的褲子慢慢被苦根水浸透。

他的衣衫干凈整潔,遠不似這三年間在‘狼穴’時的骯臟破舊。

他耷拉著腦袋,雙手放在腿上,即便是已經不再是奴隸,他也依然鐵鏈束縛著自己的雙腳和手腕。鐵鏈已經束縛在他身上六年之久,遠比他成為奴隸的時間更長,沒洗澡的日子也同樣長,但他安之若素。

看起來像個渣滓,人們就會用對待渣滓的方式對待他,即便是碧水灣里的居民也是如此,更何況是‘狼穴’那些匪徒。

“這么說,他們叫你們做什么,你們就得做什么?”坐在桌旁的一名精悍漢子問。

此人并非‘狼穴’里出來的奴隸,而是跟隨著蘭斯領主一起來到哈姆雷特的扈從,似乎是叫做迪馬斯。雖然他并非來自‘狼穴’,但這名扈從的打扮比‘狼穴’里的奴隸們好不了多少,雖說沒有滿身污垢灰塵,可身上綁滿了繃帶,渾身沒有一處完整地方。

這張桌子共有六個人,每人手里拿著一只陶杯。屋子里有股泥土和汗液的氣味,天花板很高,墻面上裂開了幾個窄孔,權當是幫助屋子流通空氣。

桌面木板中間已經開裂,用幾根麻繩綁著,看起來很不牢靠。

杰里米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那塊地方的桌板是斜著的,在他手臂的重量下開始下陷,“那是,肯定聽話。不然我們可就得挨鞭子。”

“有些時間,那幫該死的匪徒就拿我們尋樂。就像是這樣……嘿,544號!”在離開‘狼穴’加入哈姆雷特小鎮之后,所有的奴隸都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所有人都恨透了數字,也恨了透刻著數字的號碼牌。

而544號,也就杰里米開始了自導自演。

“蹲下。”杰里米從凳子上離開,去到了一旁坐下。

“站起來。”杰里米說。

然后他跟著站了起來。

“跳幾下。”同桌的一名領民起哄道。

杰里米照做。

“轉幾圈。”

杰里米遵從。

“把卡耿的苦根水倒在自己頭上。”

杰里米伸手去拿杯子。

“嘿!”卡耿把杯子挪近身前,“現在可不成,我還沒有喝完呢!在‘狼穴’的時候我可沒資格喝這玩意兒。”

苦根水是用一種植物的根莖泡水得到的飲料,味苦而澀,但總比白水要好,卡耿可不愿浪費。

“總之,在‘狼穴’時,那幫雜種就愛這么戲弄我們。”同桌的領民說,“那里簡直跟地獄沒什么兩樣。好了,杰里米,你快過來坐。”

杰里米絲毫沒有反應。

“杰里米,杰里米?!”有人催促道。

等到杰里米抬起頭,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因為淚水已經布滿了他的臉龐。

“你怎么了?”卡耿關切地問。

“我哥哥……他,他就是這么被那幫劫匪雜種玩死的。”杰里米止不住地抽泣。“他們讓他蹲下站起,讓他轉圈,給他匕首讓他自己劃破自己的胳膊,然后是喉嚨。”

“杰里米……”另一個總是在抽鼻子的人說,“都過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哭嚷著回答,臉上的淚水卻怎么也止不住。

迪馬斯憤懣地說:“這分明是一場謀殺,你們即便這樣也不反抗?”

“我們不能違抗他們的命令,不然下場會非常凄慘。”杰里米說,他回答得沒錯,在‘狼穴’,沒有任何一個奴隸可以違抗匪徒的命令。

所以他親眼看見自己的哥哥在匪徒們的命令下,拿起匕首,劃破喉嚨上的皮肉,鮮血滲出來,染紅了骯臟的刀刃。

“在那一刻我就發誓,我一定要幫他報仇。”杰里米輕聲說,他的嘴里充滿恨意。“我天天都在想該怎么辦,我想讓那邊雜種品嘗親手殺死自己的滋味,這種煎熬是我的命運。”

他一屁股坐回去,顯得有些局促。

“光輝女士在上,”迪馬斯說,“你們在‘狼穴’一直過著這樣的生活?”

“當然。”杰里米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口苦根水。“奴隸本來就該過這樣的生活,不能頂嘴,不能逃跑,必須要安分得很。隨打隨罵,反正又不用付錢。”他看了迪馬斯一眼,“我們還得干活,全干那些他們不想干的差事,打掃廁所、去車間工作什么的,用處可多了。”

“那你是怎么被抓進‘狼穴’的?”迪馬斯摸著下巴問。作為資深的強盜,他的理解要更深一籌。通常來說,劫匪們的工作是攔路劫掠,把行人的財物留下便是,很少會把人抓回據點充當奴隸。

像‘狼穴’這樣的規模,顯然已經超出了一般的匪徒窩。

“哦,這里頭倒有個故事。”杰里米說,“以前啊,我在荊棘鎮當泥匠,本來都這么平安無事地生活了幾十年,沒什么錢,但也能過得去。但是有一天,‘狼穴’里的那幫雜種帶著火炮來到了我們的小鎮,我們小鎮的衛兵都是些普通人,哪里擋的住那幫匪徒。后面的事兒不用說,你們也能知道……”

接下來便是七嘴八舌的喧鬧,所有人都開始對著迪馬斯大倒苦水。

有跟杰里米一樣被土匪攻破了小鎮的,也有被人販賣給了‘狼穴’的,更多的則是行走在荒野密林里被人劫掠而走的。

但迪馬斯唯一關心的只有一件事。‘狼穴’里的匪徒擁有火炮,他們還有去攻打了別的小鎮。既然如此,那哈姆雷特……

在眾人的喧鬧中,唯有卡耿沉默不言,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怪胎。所有人在脫離‘狼穴’加入哈姆雷特小鎮后,都想方設法地消滅身上奴隸的痕跡。唯有他,絲毫不在意滿臉的印記,也不在意身上的枷鎖。

即便是杰里米好心提醒過他,可以拜托領主大人,找人將這些枷鎖清除,他也敬謝不敏。

只有他心里明白,戴上枷鎖時他頂多算是一個怪胎。可當他把枷鎖扔掉時,他就會變成徹頭徹尾的怪物。

鎮上生活著一個舉止怪異的怪胎是一回事,但如果那個怪胎隨時都會發瘋并且變成怪物又是另一回事。

人們最多只會歧視怪胎,可他們是真的會驅趕怪物。

自打被火牢城驅逐出來后,卡耿一直都在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他主動戴上蘊含神秘之力的枷鎖,試圖隱藏身上不受控制的瘋狂氣質。

對他來說,這非常困難,也許根本不可能。尤其是剛開始的時候,腦海浮現的混亂囈語無時無刻將他纏繞。在他耳邊呢喃。

如果人們知道這個滿臉都是古怪印記,戴著枷鎖,看上去什么都不會的怪胎是個超凡者,能變身怪物,幾乎相當于一頭不受控的荒野猛獸,他們會說什么?

當他變身成怪物時,他渾身沒有一處人樣,他的雙手會變成利爪,長出毛發,甚至會長出尖牙,甚至整個形態足足比兩個壯漢加起來還大。

卡耿只希望小鎮的人最好永遠都別發現真相——他身上背負著不得了的病癥,危險到足以傷害關心他的所有人。

一身獨特病癥被荒廢是卡耿的榮幸。跟他們所有從‘狼穴’里出來的奴隸不一樣的是,被喝令打掃或者戲弄而非排擠,這樣的日子,每過一天都是一場勝利。

六年前的那一天依舊縈繞在他腦海中。之前,他所有尊敬過,幫助過,歡笑過和患難過的人通通都舉起武器向他揮來。但他并不憎惡,一切都是因為他罪有應得。

如果那時候他死了該多好,也就在那刻,他收到了此生最為殘忍的一個承諾,這個承諾更像是一個詛咒。

他至今還偶爾能聽得見她死前的囈語。“答應我。她在那篇彌漫著血腥和玫瑰馨香的田野里朝他喊,卡耿,答應我。

【活下去,卡耿,不管怎么都要活下去,不要覺得自己是一個負擔,王國這么大,總會有一個能容納你的美好家園。活下去!】

胸口上持續流淌的鮮血吸走了她全部的力量,當時的她氣若游絲。但他用怒吼回應她時,她眼里的恐懼頓時一掃而空。卡耿記得她最后的微笑,還有她如何抓緊他怪物一般長著毛發的手臂,隨后離開人世,玫瑰花瓣自她手心傾泄而出,沉暗而了無生氣。

在那之后發生了什么,他全都不記得。當他變回人類時,他仍然緊緊抱著她了無生機的軀體,哀痛得難以言語。

他一片茫然地將她葬在一棵玫瑰樹下,她香消玉損時方才剛滿二十歲,正值青春靚麗的美好時光,卡耿全心全意地愛著她,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不管怎樣,一切都過去了,兄弟們。”迪馬斯說,“從現在開始,我們得開始嶄新的生活。屬于哈姆雷特的新生活。”

同桌的眾人轉頭看著迪馬斯。“是的,為了新生活。”他們將杯中的苦根水一飲而盡。

“為了新生活。”這同樣是卡耿的真心話,哈姆雷特這個破落小鎮是能容納他的美好家園嗎?他并不清楚。希望是吧。

廣場響起一陣急促的鈴聲,這代表著領主領來的人已經完成了超凡者測試,該他們了。

“好啦,”迪馬斯說,“我們得走了,咋們有不少人呢,去晚了排隊可就得弄很久。”

組織一場超凡者測試可是需要花費寶石的,而哪怕是最便宜的黃水晶,在市場上也得賣出250金幣一塊。杏黃猶如消逝的希望。

通常來說,超凡者測試都由教會組織,但每個人只能在6歲時參加一次,而城市里則會更早,但能參加總歸是沒問題。

萬一,萬一教會弄錯了呢?

迪馬斯領頭站了起來,沖所有的人揮揮手,讓人們隨著他一同離開廢棄酒館。

外面的街道還是亂成一團,過了今天,會有人被安排去幫忙清理廣場,街道和工廠。哈姆雷特不能總是這么臟亂。

在街上,卡耿等人跟著迪馬斯,向著廣場上唯一空曠,干凈的,由青石磚砌筑而成的噴泉池子處走去,那里支起了一張小桌。

很幸運,他們到的還算早,前面還沒有排多少人,估計很快便可以輪到他們。

“姓名,年紀,現在住在哪?”默爾索坐在小桌前,用筆在紙上記錄著測試者的信息。直覺告訴卡耿,也許這些信息另有他用,可能涉及到之后分配任務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必須得去了。

他不需要測試,沒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身是什么情況,總之,先去登記總歸沒什么大問題。

前面的人在登記完成后,按照吩咐走到廣場地面的圖案上。

流光好似一條白色光帶,照著地上的圖案流竄,將圖案上的整個人包裹。流光轉了好幾圈,然后一切變平息了下來。

其實只需要從他們臉上的失落便可得到答案。

不過默爾索還是選擇依據著規矩行事,“如何?”默爾索坐在桌前詢問。

那人沮喪地搖了搖頭。“還是不行。”

這樣的結果并不出乎默爾索的意料,前面的十多個人都是這副結果。

“下一個。”默爾索喊道。

輪到卡耿了,他上前踏出一步。

“姓名,年紀,現在住在哪?”默爾索照例這么問他,等到卡耿如實回答完畢,“該你上去測試了。”他掃了卡耿一眼,告訴卡耿在超凡者測試結束后可以幫他清除身上的枷鎖。

“戴著枷鎖行動可不方便。”

卡耿道了聲謝,向著相反的地方走去。

“等等。不是走那邊。”身后的杰里米叫住了他。

默爾索持著筆的手停了下來,“去那個廣場地上的圖案上站著就行。”

“我很遺憾地告訴您,”卡耿平靜地說,“我之前測試過,不需要再次測試了。”

“是嗎?結果如何?”默爾索問。

卡耿閉上了眼,“簡直糟糕透頂。”

“好吧,”默爾索用筆在紙上記了一筆,然后道,“沒關系的,做個普通人健康平淡的生活下去也沒什么不好。”

對此他深以為然,“我也這么認為。”卡耿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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