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來自異國他鄉,心理年齡二十歲出頭的新世紀青年。
兩位生活在上世紀七十年代,五十歲上下年紀的中年。
他們之間,真的沒有什么話題可以溝通。
幸虧這兩位中年人,都長期活躍在時代前沿。
并且都不是古板嚴肅的性格,這場談話才能順利的進行下去。
野崎俊夫語速極快,說得熱情洋溢。
帶著興奮的余溫,他講述了自己經營超級市場和房地產生意時,遇到的種種趣事。
音樂制作人今井久作先生,則稍顯沉默。
不過,他在談起與專業相關的話題時,也是話語不斷。
借著對方的講述,高杉徹對七十年代的曰本音樂現狀,有了一定了解。
曰本音樂現在正處于黃金期,傳統的演歌已經定型,老歌手生命力健在的同時,也試圖跨界尋求突破。
西洋化的J-Pop嶄露頭角,打破了演歌一家獨大的局面。
J-Pop并不是某一種具體的音樂形式或風格。
它代表的是不同類型的“新音樂”,包括了流行音樂、搖滾、舞曲等,有些音樂甚至融合了傳統的演歌。
接著,他們又聊到了如何推廣歌手,高杉徹這才明白,一位歌手發歌的流程和復雜性。
像小說中那樣,簡單把后世大火的歌曲篩選出來,直接拿到這個年代發行的操作,并不可取。
因為,在策劃選擇歌曲時,歌手和制作人會考慮幾個因素。
風格和曲風是否適合歌手的音樂風格和音域。
主題和歌詞是否與歌手的形象和觀眾此時的喜好相符。
簡單來說,曲風和歌手,就像是《隱形的翅膀》必須讓“張歌手”來唱,而不是交給“騰歌手”。
首先,你或你選擇的歌手,未必有“騰歌手”那個實力和音域,能唱出來。
其次,就算唱出來,未必不是“車禍現場”。
至于主題、歌詞和歌手形象,那就更清晰明確了。
你可以想象,一位出身名門、事業有成的人,或一位英俊美少年。
彈著鋼琴,對你唱“像我這樣碌碌無為的人”或“我自卑”。
觀眾喜好和市場風險,是沒有定論且變化極快的,需要按照當時的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曰本曾在五十年代末起吹起了一股搖滾熱潮,貓王的歌曲在曰本大火。
整個搖滾運動在六十年代初達到高峰,無數樂團跟風而起。
然而很快就衰退了,大多數趁熱創立的樂團大受影響。
因為曰本聽眾不喜歡這種美式風格了,他們覺得膩歪,甚至厭煩。
如果你在這個時期,拿出一首未來的美式搖滾樂發行,盡管它十分優秀,記憶中的銷量也極高,但現在的市場不接受,觀眾不買賬。
那么曰本聽眾真的不喜歡搖滾了嗎?不是的。
當時,一位曰本音樂家,將本土流行樂和搖滾樂融合起來,填入符合當地情境的歌詞,依然取得了成功,連續三周取得排行榜第一的成績。
原來聽眾只是不喜歡美式搖滾了,他們不能感同身受那種文化,不能理解那種思想和意義。
高杉徹邊聽今井久作講述,邊思量著這些問題,打消了心中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他覺得自己不能心急,有必要在系統的學習后,再來考慮成名的問題。
這樣想著,時間過的很快,一天的流光轉瞬即逝。
下午四點。
一道道溫暖和煦的春日余暉照入辦公室,落在高杉徹的身上。
陽光正好,恰如紅花遇暖陽。
同他面對面坐著的野崎俊夫和今井久作,感官頓時變得奇妙起來。
他們沒有互相交流,此時卻有了相同的體會。
少年的面容和聲音,雖依然帶著之前引發他們關注的那種氣場。
但總感覺他身上仿佛有某種東西,能把他們寬廣縹緲的情感聚攏起來,吸引到某個狹隘之處。
“野崎桑,今井桑,是時候說再見了!”
談話告一段落,高杉徹看了看時間,起身準備告辭。
“高杉君,要不要再一起喝杯茶,或是共進晚餐?”
“十分抱歉,是不是我們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野崎俊夫連忙起身挽留,今井久作不善言辭,也忙跟著起身表達歉意。
“不不,很感謝兩位的招待,但我要趕時間回去。”高杉徹搖頭婉拒。
見他態度堅定,兩人只好送他離開,互相道過別,還是由那位年輕人送他去地鐵站。
五點不到,高杉徹和司機也在車站分開,獨自坐上了返回千馱木的地下鐵。
同一時間,野崎俊夫和今井久作正坐在辦公室里,懷著放松的心情,進行一場與他密切相關的談話。
“野崎桑,請恕我直言,您還是太過心急了,還好結局是良性的。”
“今井,你知道我看見高杉徹的第一眼,是什么想法嗎?哈哈!”
野崎俊夫沒有在意今井久作的看法,自顧自的開口,說著便笑了起來,那笑容仿佛是在安靜湖面蔓延開來的一圈圈漣漪。
見到這個情景,今井久作也搖頭笑了,率直的問道:
“是迫不及待交代所有,不惜一切代價得到高杉君的想法嗎?”
“不好說啊!”
野崎俊夫思索片刻,陷入了沉默,他沒有痛快地往下說,讓今井久作心急了一小會兒后,才接著道:
“我見到他的第一眼,只覺得這要是我兒子,那這個世界就太美好了。”
聽到這句帶著感慨的話,今井久作更是開懷大笑。
他知道,朋友的兒子野崎研一郎,以“戶田研一郎”為藝名做了演員,不過,據說研一郎已經對藝能界徹底絕望,正籌備轉型做經紀人。
“今井,你知道,我下一刻產生的想法是什么嗎?”
野崎俊夫從桌上拿起一頂頗為古板的老土圓頂禮帽,端正地戴在頭上,非常嚴肅認真地道:
“不要讓我妻子和女兒看見高杉徹,否則,她們余生都無法安寧渡過。”
“這代表著什么,只要把他推上電視熒幕,全曰本的女人都會為他瘋狂。”
“而研音也將借此機會,給曰本所有事務所,帶來一次大沖擊,這是我們正式向藝能界發出聲音的最好時機。”
“這……”今井久作被野崎俊夫自信而倔強的眼神,看得有些手足無措。
他又躊躅了片刻,用帶著沉思的目光回望那雙眼睛,緩緩反問道:
“那我們不更應該謹慎行事嗎?讓我和高杉君談談音樂,激發他成為歌手的興趣,像您這么迫切,一旦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豈不是會功敗垂成?”
野崎俊夫對自己的想法抱有堅定的信念,今井久作的這番意見不會讓他沉默,他只是沉吟了一下,便立刻給出了回答:
“如果研音能像Burning那樣,我們大可把眼光放得長遠些,把時間拖得長些,但很可惜,研音只是新生,沒有那么強大的吸引力。”
“更何況,高杉君這樣的璞玉,就算是Burning,看見了,也會像只瘋狗一樣撲上去。”
“而且,我倒覺得,我已經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整個曰本,沒人能給出這么優厚的待遇。
“未來,只要有人給他談條件,他就會想起我,想起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