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發展問題,告一段落,姒安跟著毛贏的指引,來到鎮邑核心辦公區。
辦公區分為三個部分,分別屬于教化大夫、鎮邑大夫和司農大夫。
三處府衙呈品字形坐落成一片,鎮邑大夫居中,教化和司農分屬左右。
三個府衙互相獨立,沒有聯通,防止三位大夫沒事就攪和在一起,最后鬧得同流合污的下場。
離得不遠,是為了方便三位大夫,互相監督。
這個設計,遠近有度,符合中庸之道,顯然衛先生在設計之初,就做了很多準備工作。
能人就是能人,哪怕是兩千多年前的土著,其建造技藝和對人文內核的理解,也不是后世一般人能達到的水平。
“衛先生的設計,讓人嘆為觀止。”姒安忍不住夸獎道。
“公子慧眼,一眼就看出來衛先生的良苦用意。”
“再有慧眼,也不如你,文化之道,你才是我認識的所有人之中,最厲害的一位。”
毛國屬于周天子管轄范圍內的畿內國,大哥周天子的大腿上掛件,四周全是天子的地盤,沒有開疆拓土的可能。
但因為距離周天子足夠近,受到周文化的熏陶,比燕國、齊國這些偏遠地區的國家,更為深刻。
《周易》、《周禮》等一系列經典典籍,同為姬姓國家,還是畿內國的毛國,隨便搞一搞,都能拿到一整套。
毛贏能以國號為氏,不會是簡單家庭出生,從小接觸這些典籍,文化底蘊差了才是怪事。
相比而言,李克屬于除了腦子,什么都沒有,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高傒把他當親兒子養,看遍高氏典藏的結果。
至于姒安,在跟隨高傒學習以前,屬于典籍放在眼前,都看不懂的半文盲,只能靠歷史見識,冒充大尾巴狼。
毛贏笑道:“公子這么夸我,我會驕傲的。”
“我只敢夸你,若是大師兄,夸幾句,保準會飄起來,挨了語姐姐的敲打,才能繼續腳踏實地。”
“李克師兄不至于這么膚淺。”對于李克,毛贏還是非常了解的。
“進去看看。”
姒安首先去的是教化大夫所在的區域,這片區域很簡單,就是一套教化大夫的住所,一塊講學的空地,以及幾間學堂和配套的案幾。
“教化大夫一人擔任老師,還要負責鎮邑教化,會不會太過繁忙?”姒安問道。
“一個人確實忙不過來,教化大夫一個人,教授文字、數術和道德三門課程,對人的要求太高,我都是給安排三個人分擔,一人為教化大夫,剩下兩人擔任教習,三個人,一人一門課。”
“繼續嘗試,若是運轉正常,就按照一位教化大夫,兩位教習的人員配置,兩位教習的住所也要安排好。”
“是。”毛贏說。
“學生們用什么工具練習文字書寫?”
“現在學生不多,都是一人一張案幾,一支筆,平時就像公子演算一樣,用水當墨,上漆的案幾作為竹簡,練習文字書寫,雖然對案幾的要求很高,需要上漆,但案幾是可以重復使用的,算下來,比竹簡便宜,而且方便,等到需要記錄的時候,再換上墨汁和竹簡。”
古代的漆,沒有工業合成一說,全部取自漆樹,造價昂貴,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是貴族的專屬,所以毛贏說對案幾的要求很高。
用上黑漆的案幾,作為練習文字書寫的載體,是毛贏根據姒安用手指沾水計算想到的,改用筆書寫,書寫的手感和竹簡相差無幾,除了造價不菲,是最合適的替代品。
若是工匠打造的案幾,結實度一般,就憑毛筆那點洗刷刷的力道,木頭散架了,漆說不定還能繼續使用。
只要教習們日常叮囑學生愛惜案幾,供幾代人使用,問題不大。
關于書寫,姒安一開始計劃使用沙盤,便宜簡單,但使用復雜,而且寫字手感與真實書寫相差甚遠。
學了沙盤寫字,等到用筆在竹簡上書寫,還要重新學習不同的手感,姒安沒有那么多時間給他們練習。
不如大方一點,按照毛贏的辦法,就算以后漆料跟不上,用光木板,甚至是石板,也能代替,只是視覺效果沒有上漆案幾那么明顯罷了。
“使用上漆案幾,成本是很高,但只要保護得當,可以一直使用,比沙盤書寫更加方便,也更接近真實的書寫手感,若是漆料足夠,就按照這個標準來。”
“漆料不夠,公子可以圈塊地自己種。”毛贏說。
“圈地我可舍不得,不過可以在山上種植,平地留來開墾種植糧食。”
毛贏說:“公子可以在惡金山附近,尋找合適的山脈種植漆樹,在山腳下建一個鎮邑,專門負責制作漆料、冶煉礦石。”
這不就是春秋版混合工業園嗎?
只需要在靠近山脈的地方,建起一座縣邑,以縣邑為中心修建農業鎮邑,將鎮邑開拓到山下,聯通道路。
讓其他農業鎮邑,專門為工業鎮邑提供糧食,工業鎮邑的國民,只需要專門負責生產鐵和漆料。
“這個想法很不錯,我寫信問老師有沒有多余的,能夠種植、管理漆園的家臣,送我幾個。”
高氏家大業大,姒安不信高家沒有自己的漆園,就算沒有,姒安死皮賴臉求,高傒也能幫他搞定。
姒安的話,讓毛贏不知該如何評價,春秋土著都是要節操的,姒安這么不要臉的人,大概只有李克能夠理解。
“高家遇到公子和李克師兄,真是……”毛贏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種感覺。
“找阿翁想辦法,也不是不可以,但杞國只有淳于大夫能做事,我去麻煩他,杞國的朝堂都要癱瘓。”
杞國朝堂的容錯率,低到令人發指,老爹姒呂不管事,兒子姒安也不管,干脆跑齊國去了。
全國上下靠淳于己大夫一個人操持,得虧姒呂對淳于大夫非常優待,淳于己大夫確實忠厚可靠。
換做其他人,嫌煩不干了,姒安絕對不懷疑,杞國會立刻癱瘓,自家老爹是靠不住的。
姒安理解不了,自家老爹怎想的。
杞國有杞城和州邑兩座核心城邑,若干小村莊,依托濰水的灌溉,經過姒安的爺爺杞武公和姒呂兩代人休養生息,加起來八千多戶國民,四萬人口,多養兩位大夫不成問題。
但朝堂這么些年,除了淳于大夫和主管州邑的州邑大夫,就只剩下一群打下手的小吏,比姒安還摳門。
害得姒安想要接過君位,還要自己臨時找人組建一套朝堂,否則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小國有小國的生存之道。”毛贏解釋說。
杞國體量就那么點,貴族多了,東西不夠分,容易形成攀比內斗,引發內亂。
還不如只要一位聽話的重臣,平常事情,指揮小吏就能做成,何必引入新的大夫制造沖突。
姒安擺手說:“算了,不提杞國了。”
等思齊城建好,從齊國遷入部分人口作為居民,總人口比原來杞國人口都多。
這么一丟丟祖業,姒安都不好意思在毛贏面前提起。
自己能用這樣一個國家的上卿之位,忽悠兩位大才……
回想起來,姒安都佩服自己的畫餅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