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朱高熾來說，他想歸想，但還是得照著朱棣的辦法去做。

朱棣現在轉守為攻，他自然也能明白，自己得最大限度的保存北平將士的實力，不能跟耿炳文硬碰硬。

即便如此，他還是做出了一副冒進決戰的姿態。

朱高熾隱隱覺得，朱棣這打的其實已經不是簡單的一仗了，而是人心。

雄縣一戰，其實說到底不過是朱棣趁著南軍不備用三萬人馬滅了一隊九千人的先鋒，之后又把救援先鋒的三萬人馬給伏擊了。

這其實對于南軍十三萬人馬來說，并不算是傷筋動骨，但卻是耿炳文這個大將軍沒想到的。

這樣的戰報，更是南京城里關注著這一戰的朱允炆和齊泰等人沒想到的。

朱允炆得到朱棣靖難的消息，其實心里并沒有什么害怕的念想，而是憤怒。

他從未想過在削藩的過程中哪一個叔叔會這樣反自己。

湘王朱柏的死，朱允炆也從未想過是因為自己削藩才生出來的，更沒想過自己對齊泰和黃子澄這些人寵信并非常態。

朱元璋的晚年，的確是在為他這個皇太孫掃清障礙，但目睹了這一切的朱允炆也產生了錯覺。

在朱允炆的心里，朱元璋給他剩下的這些人，理應都是忠于自己的存在。

而朱元璋做皇帝的晚年，不管文官武將是不是真的犯下了死罪。

只要是朱元璋以為他是死罪，他便是死罪。

朱允炆日日目睹這些，如今他登了基，自然也是以為他所說之事就是天理。

朱柏身死，朱棣靖難，他都以為是他們之過。

只要把朱棣殺了，自然往后就沒有靖難之人了。

耿炳文率軍十三萬，在朱允炆看來已經足夠了。

耿炳文雖說已經六十五了，但他既然是開國肱股之臣，自然是有著極強的帶兵打仗能耐的。

再加上朱棣只有兩三萬的人馬，讓滿朝上下都沒把這位燕王當做一回事。

直到雄縣的戰報傳回了南京城，朱允炆拿著戰報，臉上遲遲沒有表情。

他想不明白，為何十三萬人馬會讓三萬人馬打了反攻，并且迎來的是一場完敗。

自己想不明白，他再一次把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幾位親信身上。

首當其沖的，正是齊泰和黃子澄，既然耿炳文是他們推薦的。

人馬也是他們說的，現在敗了，朱允炆自然得好好問問他們倆了。

齊泰和黃子澄以及方孝孺同時到了朱允炆身邊，倒不是因為方孝孺也是個智計百出之人。

而是因為他們得了朱允炆的傳召，還以為是耿炳文得了勝了。

他們想要帶著方孝孺，讓他當時就寫出一篇檄文來，好讓天下人都知道朱棣是怎樣的反賊。

但三人看了朱允炆扔在他們面前的戰報之后，卻是一個個臉色煞白，誰也不想先說話。

“你們怎么都不說話了，之前你們是怎么跟朕說的？區區一個燕王，兵馬不過一兩萬，能掀起什么浪花？這不是你們說的嗎？”

朱允炆把怒火傾瀉在齊泰和黃子澄的身上，這讓二人更加不敢說話了。

良久之后，他們眼看著朱允炆已然過了最為生氣的時候了，這才悄然開始說話。

“陛下，如今雖說長興侯輸了首戰，但在這戰報之中不是也已然說了嗎，他手里還剩下近乎十萬人馬，并且在真定跟朱棣拉開了架勢，長興侯打仗，本來就是擅長守衛，一旦朱棣冒進進攻，咱們定能扳回來！”

因為舉薦耿炳文的人正是齊泰，所以齊泰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就算是不說話。

朱允炆也得問到自己頭上，還不如自己先開口，還能少被他責難一些。

誰知他這話說完了，朱允炆的情緒不但沒有任何好轉，反而越發憤怒的拍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桌案。

“朕要的，是讓他耿炳文去攻取北平，抓了朱棣一家！是讓他到真定去跟朱棣拉開架勢打一仗嗎？三萬對上十三萬，不應該是摧枯拉朽之勢嗎？他耿炳文是依靠著當年的戰功才獲取的長興侯爵位，如今難不成老糊涂了？”

朱允炆這么一說，那就連齊泰都不敢說話了。

再多說一句，這個鍋就不是耿炳文背了，就得他來背了。

見齊泰不說話了，朱允炆把目光看向了一直沒怎么低頭的方孝孺。

方孝孺進宮，雖說齊泰和黃子澄明白。

讓他來就是寫寫漂亮文章來了，但是跟他本人卻不能這么說，跟朱允炆自然也不能這么說。

這就好像是人人都知道方孝孺在宮中不過就是個吉祥物一般的存在，但是他本人和朱允炆卻是不知道的。

“方先生，你說一說，如今的形勢，咱們該當如何?。俊?

見朱允炆竟然直接問起了方孝孺，齊泰和黃子澄在底下相互看了一眼，卻都沒敢說話。

事到如今，他們的想法也簡單了起來，只要是能把自己摘出去，那就夠了。

“陛下，臣以為，我大明可隨意調動數十萬人馬，滅了燕藩不過是早晚之事，耿炳文不行，換個行的將領便是了，我大明朝堂上那么多武將，年富力強之人數不勝數，本就不該任用已然六十五歲并且只知防守不知進攻的長興侯啊！”

方孝孺這番話說的倒是慷慨激昂，讓朱允炆也有點激動了起來。

但齊泰和黃子澄卻都知道，他說這些完全就是花架子。

就像是他寫出來的文章一樣，中看不中用。

“那先生以為，耿炳文既然已經老了，何人可堪大用??？”

方孝孺見朱允炆真的問到了自己身上，稍微一琢磨，這才發現自己對武將壓根就不了解，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才能頂替耿炳文。

但是在嘴皮子和寫文章這兩件事上，他方孝孺還真是從不露怯。

“陛下不管點選了何人，臣以為都能率我大明數十萬王者之師，旗開得勝！”

朱允炆果然這么一聽就不再去詢問方孝孺了，而是直接大手一揮，對齊泰說道：“朕可以再給耿炳文幾天時間，給他發詔書，讓他直接進攻北平！若是不行，朕便更換主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