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次他這話不說還好。

話音落下，剛剛還面帶微笑的王賁，神色則是驟然一變。

轉而再看向王離，更是瞪眼，怒聲訓斥起來。

“噤聲！”

“這種話也敢亂說，我看你小子，是真皮癢了，忘了什么叫做禍從口出了么？”

說完抬頭，更是小心看向四面。

都說隔墻有耳，眼下又是在市集這種人多也雜的地方。

他還真擔心這話，被什么有心人聽去，報告給了始皇嬴政。

雖然外人都在羨慕，他王家一門雙侯，風光無限。

但王賁自己心里可清楚，這種無限風光的背后，究竟要冒著多大的風險。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的道理，誰都明白。

不說遠，同為戰國四大名將之一的，武安君白起，便是前車之鑒。

所以自打秦滅六國之后。

小心行事，低調做人，就一直是王家的處事風格。

若非如此的話。王賁身為通武侯也不可能如此恪守規矩。

僅僅只是每年按照慣例的督造阿房宮而已，也不敢有絲毫怠慢。

這一點，王賁清楚。

他的一對子女，王離和王舒更是心知肚明。

所以今次，也是在話落的那一瞬，王離就反應過來了自己方才的失言，立馬低頭帶著幾分慚愧，致歉起來。

“爹，離兒失言了，離兒錯了……”

而聽他致歉，王賁則沒什么反應，目光警惕，掃過周遭，確認沒人注意到方才眾人交談后，這才松了口氣。

轉而看向王離，這才開口，沒好氣冷哼道。

“你這臭小子……這次就算了，下次我再聽到你在公眾場合說這種言論，你就老老實實給我回家關禁閉去吧，沒10天半個月別想出門，聽明白了嗎？”

聽他這么說，王離自然跟著如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兒。

而自家哥哥如此。

等幾人離開了人群，王舒也忍不住開口，在旁邊小聲勸，說起來。

“爹爹，你別怪大哥了，其實別說，大哥了，其實天下人，不少都對此事表示費解呢。咱們陛下，明明不是貪圖享樂之人啊，為何這每年都要翻修阿房宮的宮殿？”

今次說這話，一方面是在幫助王離開脫，另外一方面，同樣也說出了自己心中疑惑。

雖說眼下古代大環境是重男輕女。

但王舒這丫頭，不僅生的美麗端莊，從小又機敏活潑。

在王家可是深得一家人喜愛。

再加上，王賁一家全是大老粗，冷不丁得了個女娃，自然寶貝的很。

性子，多少有些女兒奴。

所以今次聽王舒這么說，竟也沒和剛剛那樣生氣，反而低頭，同帶著幾分感慨，嘆息又道。

“哎，你們知道什么。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醫。

陛下，頂著罵名，也不過是睹物思人罷了。”

……

“睹物思人？”

王離聽了一愣。

王舒聞言，眼睛則是立馬亮了。

再想到自己近些年來。

坊間所聽到的類似傳言，眼中不免又帶著幾分好奇，刨根問底道，

“爹爹，您說的，是阿房女么？”

“那究竟是個怎樣的奇女子啊，能讓咱們陛下過了這么多年，還這般魂牽夢繞。

難道……真的如同傳言所說，是天上仙女，人間絕色？”

這話一出，都不等王賁說話，王離又按捺不住插嘴，說出了自己看法。

“這還用說？陛下富有四海，卻依舊對此女念念不忘，由此，不就足以看出這女人當年的美貌了么。”

而聽他這么說，王舒卻是搖頭，否定道。

“單純的美貌，肯定也不行啊。”

“陛下富有四海，六國絕色盡歸咸陽，若只是美人，如何能令陛下傾心？”

……

兩人一唱一和，說是爭執，其實也是在套話。

見二人將話說到這個份上，王奔終于也打開了話茬，帶著幾分感慨又道。

“那是自然，當年的阿房姑娘，真說起來，我也曾有過一面之緣呢。”

“不得不說，確實是一眼萬年，你爹我當年只看了一眼，到現在，還終生難忘呢。”

王離聽了，嚇了一跳：“真的假的，爹，你不會也在偷偷喜歡那傳說中的阿房女吧，如果是真的，我這轉頭可就把消息告訴我娘去了。”

看他這樣，王賁直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了一下這臭小子腦袋瓜，又道。

“去去去……瞎說什么呢，你爹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說的是人家那種氣質，一眼萬年，懂么，你這臭小子？那真的是心善的女神仙……”

“女神仙……一眼萬年……爹，你這越說，我越好奇了，不妨給我們形容一下，那阿房女，究竟長什么樣吧。”王舒帶著好奇，追問起來。

而聽了自己女兒的要求，王賁可是犯難了。

他這個大老粗，哪里會有什么華麗的詞藻。

撓了撓腦袋，好半晌后，才回道。

“這東西，怎么形容，一個鼻子，兩個眼睛唄……每個人都一樣。”

“爹，哪有你這么形容的。”

“就是啊，不行，你今天非得說出個子丑寅卯才行。”

聽他這種回答，王舒自然不樂意了，跺腳哼哼起來。

而看他如此，王奔也犯了難，尷尬笑了笑，說。

“哈哈哈，好姑娘，這可不能怪爹，你也知道你爹的水平，我是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啊。”

王舒也知道自家老爹是個大老粗，沉默片刻后，眼睛咕嚕嚕一轉，想到了新的辦法。

笑盈盈指著市集里的眾人，又問起來。

“那這樣吧，爹你看看，這市集里，誰的氣質和當年的阿房姑娘最像，就是了。”

“哎？這個主意好！”

“那我來找找。”

王賁聽了，也覺在理。

順勢轉頭，就朝著人群望去。

……

而這一看，竟然有上百息時間，沒個動靜。

王舒左等右等也沒個結果。

片刻后終于按耐不住開口又問起來。

“怎么樣，爹，找到了么……”

“爹？”

……

說話時，王舒也有些懊惱自己剛剛的提議。

心說，像阿房女那種傳說中的仙女，在這市集中，找不到相似，也屬于正常，正打算勸自己老爹就此作罷，眾人一起回家。

卻沒真想，這話還沒說出口。

面前原本一直沉默，皺眉做苦思狀的王賁，卻是忽的傳出一聲驚叫。

伸手，指著不遠處，從城門口一閃而過的身影，是帶著幾分興奮，又道。

“找到了！我真的找到了……”

“這眉眼，這側臉……像，是真的太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