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迷失者與受救贖者(十六)
- 戰錘40k:圣墓之影
- Mysaaaaa
- 2673字
- 2025-04-13 01:54:43
第二天的天明,在天光第一次刺破云層時,法警們向著第137號庇護所前進。在法警出發之前兩個小時,法蒂瑪已經先行進發。她捏著從苦痛賬簿拿來的地圖,越過朽爛的圍墻進入庇護所內。137庇護所建立在下山的陡坡上,層層平臺與梯子沿著下山的巖壁鋪設而開,在她踏過的時候發出危險的嘎吱聲。這里是整個庇護所群的門戶之一,沿著灰燼河——天知道一千年以前這玩意兒叫什么東西——一直向上游,就能進入巢都的根基。法蒂瑪猜一千年前的灰燼河應該不會像現在這樣渾濁,現在的灰燼河泛著灰黑色的油光,不經過三四道過濾完全沒法喝。法蒂瑪猜想,一千年以前的灰燼河會有著清澈的水流,站在平臺上俯瞰,將看見河流在陽光下泛起金色的星辰。
她沿著平臺間的階梯開始下行,依靠山坡建成的廊道并不比山坡本身平緩到哪里去。法蒂瑪本以為能夠在這里看見諸多往日的痕跡:在房間和聯通彼此的走道上,角落和墻壁里往往能看見無數前代人生活過的歷史:一層又一層反復堆疊的墻漆,門框上記錄孩子身高的橫杠,落灰的壁爐和生銹的衣架,懸掛窗簾的鐵鉤殘留在架子上。但是她什么也沒有看見,她經過一個又一個房間,空空如也。她覺得什么地方不對,但說不上來。法蒂瑪在空蕩蕩的房間里行走,她覺得自己仿佛是錯入另一個位面的幽靈。或者米路斯·科蘭托諾電影里的配角:那種在電影開頭露臉的惡魔受害者,胸大無腦,負責獨自亂入惡魔的領地送出第一個便當。這種姑娘通常會設定成忠嗣學院的學徒或者星界軍英雄的女兒,畢竟,哪怕是導演也知道,如果出事的是個底巢平民,審判官才不會來呢。
我希望審判官永遠不要來。法蒂瑪想,可是沒戲,審判官的隊伍就在后面跟著吶。沒準就一小時腳程,不,沒準半小時,法警吃好睡好,腳步可比她利索多了,說不定他們就在后面呢。這個想法讓法蒂瑪渾身一哆嗦。她停下腳步,認真聽了幾分鐘,確定身后沒有法警鐵靴的腳步聲。然后繼續找向下的路。法蒂瑪沮喪的發現向下的梯子已經斷了。這不奇怪,并不是所有東西都能夠在一千年后保持堅挺。
法蒂瑪只得尋找其他道路,她走上一個露臺,這片地方依然看不見任何東西,光禿禿的瓷磚反射著天光云彩。越過護墻,能夠看見山體塌方掩埋了幾乎一半的建筑設施。大概就是那一次塔防把梯子折斷的,法蒂瑪感到不適感越來越濃。她伸手摸了摸窗臺,在窗臺之外摸到了麻繩的粗糲質感。一架繩梯,一架可供同行,繼續向下的繩梯。法蒂瑪還沒來得及想清楚這意味著什么。突然聽見了身后的腳步。
見鬼去吧。法蒂瑪想。她一撐胳膊越過護墻,沿著繩梯爬下,頭頂的腳步變得急促了,一顆腦袋在她頭頂的露臺探出,與法蒂瑪抬頭的目光剛好對上。
哦,真是不巧。
法警抬起霰彈炮開火。
法蒂瑪縱身從繩梯滑落。
我想明白了。她在滑落中思考,這里有一架繩梯本來就不對勁,一架繩梯,她在腦子里強調,一架繩梯在這里并不意外,每一年都有流民從黑水之井逃到腐根區躲避巢都的大手。他們在這里留一架能夠繞過廢墟的繩梯很正常。但真正的問題在于,這架繩梯太干凈了,這個地方每一處都太干凈了。她想起露臺的瓷磚,明晃晃地反射著陽光。見鬼,這里簡直就像是請了塞LS街區的清潔公司。
她再次抬起頭。露臺上那個開槍的法警已經縮回了腦袋,她看見一個光禿禿的頭,審判官,真不巧,審判官,我毫不意外他會在這里。法蒂瑪想,關鍵是,他要干什么?她緊緊盯著那個在視野中急速遠去的腦袋,審判官看起來漠無表情,那個靈能者的手上拎著一把閃爍的力場劍,他將利刃對準下懸的繩梯。
哦,該死。
力場劍斬斷繩索,法蒂瑪開始自由落體。風聲在她的耳畔呼嘯,她嘗試著抓住什么,但只是攥住巖壁上一截藤曼,這個動作只是讓自己的肌肉在拉伸中尖叫。下一刻,藤曼斷裂,法蒂瑪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她真正摔在了地上,屁股著地,痛楚沿著麻痹的皮肉進入骨頭,又順著骨頭沖上大腦。有那么幾分鐘,法蒂瑪覺得自己可能快痛死在這兒了。她氣喘吁吁的翻了個身,平躺在地,目光指向天空、露臺和走過的山坡與廊道。法警和審判官消失了,大概在另外找路向下前進。法蒂瑪嘲笑著他們的愚蠢,一開始只是在心中嘲笑,然后笑出了聲,到最后躺在原地,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審判官不會真的以為這樣就能夠摔死她,一個戰斗修女?在她穿著盔甲那會兒,這種高度就像是跳下一級臺階。
她一直笑到歇斯底里才停下來。又過了幾分鐘,法蒂瑪緩緩起身,她距離谷底不遠了,再向下十幾米,就能抵達位于河谷的庇護所的根部,法蒂瑪已經能夠看到那些建筑群,尖頂,房屋,哥特式的教堂。她依然沒有看見人影,道路很干凈,就像是有清潔工專門維護。她向著教堂前行,一路的建筑外墻上粘著著漆黑的晶體。教堂空空蕩蕩,黑色晶體在此處的地板上整整齊齊的鋪設,像是競技場上鋪設的塵土。法蒂瑪站在門口躊躇,這個地方太整齊了,太干凈了。這里必然有人維護,這座谷地必然有人。
這種必然讓她高度不安,尤其在她一路上根本沒看見人影的情況下。躊躇許久,法蒂瑪輕輕踏上黑色的地面,感覺像是踩在了一堆沙子上面。黑沙的地面上縱橫畫出龐然的圖案,在圖案的中央,是一座石制的祭壇,祭壇的中央則是高聳的圣像。與維護良好的建筑和墻壁不同,圣像的面龐已經模糊到無法分辨的地步。深槽沿著石刻的祭壇向外放射,像是交錯的河道與水脈。法蒂瑪覺得奇怪,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祭壇,一個點燃熏香,焚燒燭臺的圣壇為什么需要水槽呢?她繼續向前,踏過黑沙的圖案,在黑色的沙土上留下深深腳印。
距離更近了,那座圣像仿佛低頭看著她,法蒂瑪仰頭回望,在這樣的距離下,這座雕像的模糊面龐清晰了很多,法蒂瑪注意到這不是一座帝皇的圣像,也不屬于任何一位原體。那是一個男性,一個凡人,他的雕像五官被削平,被摧毀,被刻意的人為破壞。雕像的下半部分裂開猙獰的創口,顯示出這尊雕像曾經被攔腰折斷,后面又被放到此處。法蒂瑪再抬起頭,在那座雕像上看見漆黑的痕跡,那是烈火焚燒的焦黑。法蒂瑪突然想到一句話,來自《圣言錄》的一句話。
“我們推倒雕像,摧毀面龐,焚燒罪人的骨和血。因其向虛假的偽神奉獻信仰。”法蒂瑪輕聲說。她的心跳空了一拍。
向虛假的偽神奉獻信仰。
向虛假的,偽神,奉獻信仰。
警鈴在法蒂瑪心中大作。異端,她想,毫無疑問,如假包換的異端,一個曾經假扮成圣人的異端,他曾經擁有雕像,而此后,他的雕像被摧毀,被推倒,被焚燒,以懲罰他的背叛與褻瀆。她的目光繼續下行,在雕像的基座看見鐵鏈刀痕,她忽然理解那些水槽是什么意思了,那些水槽,王座啊,那不是水槽,那是血槽。用于放干祭品鮮血,褻瀆神皇的儀式血槽。
法蒂瑪拔腿就跑。與此同時,她真正聽見了歌聲,憐憫是鹽,救贖是蜜。不像以前,不在她的腦顱中,不在她的幻想和潛意識中。歌聲從教堂的擴音器中震響,像是千萬人的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