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打開柜子，從里面一大堆紙質(zhì)檔案中間翻出來一沓皺巴巴的資料，起碼堆了有幾十年。“讓我找找……”他試著這一大堆紙理清楚，用口水沾著食指翻頁。他把理出來資料重新整理成一沓遞給法蒂瑪，“一千年前的老玩意兒副本，運營報告，資產(chǎn)清點，出生記錄，交通狀況……”

“都在這沓里？”

“都不在這沓里。”安吉說，“但這里有你要的東西，坐標和地圖，還有最近一次的調(diào)查報告，在兩百七十二年前……順便，拿到這個后我想請你配合我做些事，作為你需要支付的報酬。”

“你已經(jīng)得到你的報酬了。”法蒂瑪說，面無表情，“鹽與蜜之所，我告訴了你興奮劑的原產(chǎn)地。”

她看見安吉僵了一下。這可能不是個好主意，她想。她也是剛剛靈光一閃想到這個回答，“報酬”，法蒂瑪尋思著自己這句話，嗯，報酬，她這也不能完全算詐騙吧？畢竟這個消息確實有他的重要性——也不能算是假的……雖然她得到這個結(jié)果確實沒什么邏輯性，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沒騙你……”法蒂瑪強調(diào)道，說出這句話，她覺得自己聽起來更像個騙子了。還是不入流的那種，她想，就像大街上那種試圖以998塊賣你一塊十二手數(shù)據(jù)板的無業(yè)游民。她偷偷看安吉的表情，那個前導(dǎo)航者的神情顯然不太好看。安吉想要說些什么，但是門在這時候被打開了，那個像歐格林一樣的打手——她見過兩個打手中的某一個，法蒂瑪有點分不清誰是誰——走進來。“執(zhí)法官和法警在外面。”打手說，“我們覺得你應(yīng)該想和他們談?wù)劇！?

“我們才補齊了上一年的稅款。”安吉說，他那長著第三只眼的眉頭皺了起來，法蒂瑪在心里尋思著這個動作會不會壓迫到第三只眼的眼球，“告訴他們，如果不說出有價值的理由，就讓他們滾出我的交易所。”

打手沒說話，也沒遵守命令走出去，看得出來對法警的恐懼和安吉的命令之間正在這個凡人腦子里天人交戰(zhàn)。“我覺得您應(yīng)該出去看看。”他慢吞吞的說，顯然最后還是恐懼贏了，“這不是一般的法警，他們?nèi)蔽溲b，還有一個戰(zhàn)斗靈能者帶隊。”

戰(zhàn)斗靈能者。法蒂瑪心中警鈴大作。哪怕是懺悔者環(huán)帶的法務(wù)部堡壘也不會有戰(zhàn)斗靈能者的編制。戰(zhàn)斗靈能者，只有一種可能性。她在心里想，門口那隊人不是執(zhí)法官，他們是審判官。

安吉沒有說話，顯然也意識到類似的判斷，他匆匆走了出去。法蒂瑪跟在前任導(dǎo)航員身后摸出去，她已經(jīng)聽見騷亂進入了賭場內(nèi)部，手持霰彈炮和防彈甲的士兵正在進入賭場，維持秩序，對不服從者槍托伺候。法蒂瑪借著騷亂遛出來，偷偷摸摸走上通向二樓的樓梯。她要找個好地方觀察局面，二樓懸掛吊燈的天窗是個好地方。法蒂瑪花了十一秒時間抵達二樓，趴在天窗旁，藏起整個身子，只有眼睛斜往下看。這坐建筑的第二層關(guān)著燈，隔著懸掛的枝形吊燈，下面的人并不那么容易發(fā)現(xiàn)她——除非仔細看。

她把目光向下投去，那個靈能者已經(jīng)走了進來。他穿著紅色的長袍，和其他執(zhí)法官一樣披著防彈甲，一把力場劍掛在腰間，有著白銀的，天鷹形狀的護手。除此之外，其他人都是法務(wù)部的法警。可能是某個下級審判官或者審判官仆從，法蒂瑪想，這人的身上散發(fā)著自信和權(quán)威，但他可沒有艾森豪恩那樣的大審判官的排場，他甚至沒有像話的隨從，人可能都是從懺悔者環(huán)帶的法務(wù)部堡壘里調(diào)的。嘿，你沒見過艾森豪恩的排場，她在心里嘀咕，米路斯·柯蘭托諾的電影可不能當(dāng)真。

在她胡思亂想時候，靈能者開口了。“別耍花招。”他說，“我是馬庫斯·卡爾伯格，帝國審判官。我受洛倫佐·桑托-里爾克總督之命調(diào)查一位極度危險的殺手，這個殺手在七個月以前獨自屠殺了費伯格城區(qū)的法務(wù)部后向黑水之井逃竄，并且在她經(jīng)過的每一個地方都留下命案。”

費伯格城區(qū)。法蒂瑪想，她確實見到了那里的屠殺。當(dāng)時，海登-艾利斯兄弟想在那里把她殺人滅口，而她在戰(zhàn)斗中興奮劑戒斷失去了意識，然后就被送去了機仆安息所。一個恐慌的猜想在心中升騰而起，法務(wù)部不會以為……不會以為……

“沒有必要付諸暴力。”安吉舉起雙手，兩個打手站在他背后，距離非常接近，“我們非常愿意配合帝國法務(wù)部的工作。如果這位殺手曾經(jīng)在這個層級經(jīng)過，我必然會了解她的有關(guān)信息。”

“我們追蹤至此，她必然曾在這一層。”審判官馬庫斯說，他看起來猶豫了一下，然后湊近安吉耳語，“兇犯曾經(jīng)是一位戰(zhàn)斗修女，可能剃掉了白發(fā)，燙掉了修會的標記。”

幾乎是耳語，但是法蒂瑪還是聽見了，她的增強植入物足夠她聽見這些蛛絲馬跡。她強行壓抑住自己的喘息，輕手輕腳地站起來，看向懸掛吊燈的根部，她必須想辦法脫身，她想，脫身，或者讓線索到此為止。

“哦。”安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們的運氣好的難以想象，她……”

法蒂瑪舉槍就打，瞄準枝形吊燈的根部。龐大的吊燈從天而降，將安吉和審判官拍在地上，連串的玻璃破碎聲響起。粉碎的玻璃如同利刃四下飛濺。黑暗降臨，憑借增強的視力，法蒂瑪看見安吉和打手們的身影，那三個人被壓在吊燈的骨架下，斷裂的枝形骨架刺穿他們的身軀，安吉的脖子被從天而降的吊燈砸碎，以不可能的方式扭曲向一邊。一個打手還活著，正在地上哀鳴。在不遠處，那個靈能者審判官正在踉蹌起身，在手中點燃一束藍色的火焰試圖照明。法蒂瑪向著那個活著的打手再開了一槍，足夠確保他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在審判官抬頭看以前，法蒂瑪抽身離去，從二樓的窗戶跳出。她遠遠的看見柯洛的卡車，神皇在上，希望他安全無事，法蒂瑪默默祈禱，希望審判官不會因為我查到庇護所。她知道她現(xiàn)在不能回到庇護所，或許再也不能回去了。審判官正在追她，她必須確保他們遠離柯洛。于是她向著街道另一邊跑去，手上抱著從安吉那里拿來的資料，腐根區(qū)，她要去腐根區(qū)。讓他們來追我吧，法蒂瑪想，愿神皇注視著我們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