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凡人此刻走進(jìn)這間房間，他們所能看到的唯余黑暗。這間艙室曾經(jīng)是戰(zhàn)斗駁船“禮贊”號之間最豪華的房間之一。平日里，枝形吊燈之上燃燒的光明在羊皮紙禱言和惡魔的雕像之間流淌，人皮的地毯維護(hù)良好，密密麻麻的字跡在其上書寫頌歌，赤紅的幕布為萬物籠上神圣肅穆的氣息。

而眼下，這些都看不見——此刻的艙室中毫無光明，流明燈陷入沉寂，應(yīng)急警報燈也無聲無息，香燭熄滅，枝形吊燈成為無用的裝飾。

但并不會有人認(rèn)為這間艙室空無一人，低沉的聲響在鋼鐵四壁之間回蕩著，余音繞梁。

“第一重禮贊獻(xiàn)給赤紅天使。”那個聲音頌唱道，“祂的精魄從至高天中翻涌成形，目光不被塵世萬物所蒙蔽。”

除此之外，寂寥無聲。就連呼吸聲也幾乎沒有。而那個禱告還在繼續(xù)。

“第二重禮贊獻(xiàn)給赤紅天使，祂的肉體于鋼鐵子宮中誕育，不受任何活物的恩典。”

這次，黑暗中多了些聲音，動力甲伺服系統(tǒng)的響聲，陶鋼互相碰撞的清鳴，有什么人站了起來，腳步自陰影里傳出。

“你要是再背那勞什子玩意兒。”一個飽含威脅的聲音響起，“我就把你送去見你那xx養(yǎng)的赤紅天使。”

停頓，沒有回答。然后頌唱再起。

“第三重禮贊獻(xiàn)給赤紅天使，險惡異族的流矢贈以警惕，令祂不受溫語良言的蠱……”

這次，黑暗中傳來陶鋼的碰撞，什么人快步走過，腳步聲，怒吼與慘叫，一個拳頭打中另一個人的面甲。鏈鋸開始轟鳴。

“血祭血神！”一個渾厚的聲音咆哮。

“夠了，卡蘭！”維拉德在黑暗中喊道。騷亂在剎那間平息，氣沖沖的腳步聲再度走遠(yuǎn)，黑暗中再次響起低沉的唱頌。

“第四重禮贊獻(xiàn)給赤紅天使……”

“你也夠了，尤納爾。”維拉德沒好氣地說，“你是我的兄弟，所以我能夠忍受你對你那血神的信仰，但是不要在我們面前一直嚷嚷那玩意兒。”

“古老科技的遺物熔鑄為囚籠的尖刺……”

“如果你再念一句那玩意兒，我就把卡蘭喊回來揍你，我也加入。”維拉德威脅道。

頌唱停息，聽起來恐虐信徒不情不愿地停止了祈禱。一段時間的寂靜，然后維拉德再次開口。

“卡蘭。”

“嗯？”不知道哪個旮旯里傳出一聲嘟噥。

“你還能再次集中嗎？”

“我不能。”那個聲音惱火地說道，“尤納爾干擾了我的意志，至高天短時間內(nèi)不再回應(yīng)我了。”

“他們可能察覺到你的竊聽嗎？”

“懷言者是惡魔的朋友。”卡蘭答道，“但是不，他們沒有察覺。”

“你做了些什么保險措施？”

“那是我的事，我會處理。。”卡蘭聽起來語氣不善，“別問，每個人都有點(diǎn)隱私。”

“這是一條懷言者的戰(zhàn)艦。”維拉德說道，“是最狂熱，墮落最深的一群人。而我們此前都見過這條船變異的有多深，注意你的行動，卡蘭，我們不能再暴露一次了。”

“我說了我會處理。”卡蘭陰沉地回答，顯然，此前摸上船時被懷言者發(fā)現(xiàn)給他造成了很大的挫敗感。

“那說說你看見的東西吧。這段時間你聽到了些什么？”

“我聽到了些什么？”一聲冷笑做出了回應(yīng)，“怎么說呢……我聽到的東西比咱們過去十二年都多。”

“我們過去十二年在一顆叫天天不應(yīng)的倒霉星球上，除了跟我們一樣倒霉的凡人你只能去聽草履蟲說話。”維拉德說，“少賣關(guān)子，你聽到了些什么？”

“我確實(shí)聽到了很多東西。”卡蘭帶著笑意，“讓我們一件一件說吧，首先，是我們的目標(biāo)……我們正在駛向圣墓次星區(qū)，但是導(dǎo)航員的思緒告訴我，在抵達(dá)目的地之前，我們將于戈蘭達(dá)瑞斯星系脫離亞空間稍作停留。”

“朦朧星域。”維拉德沉思道，“那是帝國的地盤，我們?yōu)槭裁慈绱诉h(yuǎn)離恐懼之眼？”

“不再是了。”卡蘭說道，“戈蘭達(dá)瑞斯現(xiàn)在是鋼鐵勇士的地盤。”

“發(fā)生了什么？”

“我不確定。”卡蘭承認(rèn)道，“看起來艾澤凱爾·阿巴頓這次的確干成了什么大事，據(jù)說他的第十三次遠(yuǎn)征大獲全勝，而他自稱是半個銀河的戰(zhàn)帥。”

“多新鮮啊，大掠奪者的遠(yuǎn)征打贏了。”一個飽含譏諷的聲音傳來，是塞維爾，他坐在一個板條箱上，擦拭著自己的重爆彈。

“我是說，如果照大失敗——大掠奪者的說法，每次黑色遠(yuǎn)征他都贏了，不是嗎？”維拉德樂了，“別聊艾澤凱爾了，嚴(yán)肅點(diǎn)，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沒在說笑。”卡蘭嚴(yán)肅地說，“看上去這次遠(yuǎn)征的確有所斬獲，大掠奪者摧毀了卡迪亞。”

沉默，黑暗之中，午夜領(lǐng)主們面面相覷。最后，維拉德打破了沉寂。

“我們可能確實(shí)遠(yuǎn)離這個銀河太久了。”他感慨道，“大掠奪者竟然真的贏了。那泰拉呢？摧毀卡迪亞后，大掠奪者不該直奔泰拉嗎？”

“我不知道。”卡蘭說，“我并沒有能聽到更多信息，星炬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但是帝國似乎依然挺立，亞空間的洋流因此洶涌不安，而哪怕在這條船上的阿斯塔特都有著恐懼的竊竊私語，惡魔在彼此傳頌，他們說……”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維拉德望向他的兄弟，卡蘭的神色夾雜著敬畏和不可思議。

“他們說什么？”維拉德問道，“快點(diǎn)，兄弟。”

“他們說，羅保特·基里曼已經(jīng)歸來。”卡蘭輕聲說道。

似乎有什么人把空氣抽干殆盡，此刻，連最微小的呼吸聲都自船艙間消失。維拉德看向自己的兄弟們，每個人都是一樣的表情，每個人都似乎茫然無措。

他也同樣如此，他想再問一次，再讓卡蘭說一次那句話。但是這不會改變?nèi)魏问拢核牭煤芮宄聦?shí)不容置疑。

羅保特·基里曼已經(jīng)歸來。

“該死。”維拉德說，“我們真的離開這個銀河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