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善歌的士兵把赳赳秦人編成了朗朗上口的歌謠。

剛開始只是幾個要好的兄弟在唱，不知不覺間，就在軍營中流傳開來。

此起彼伏的歌聲如同星火，慢慢點燃將士們的斗志。

扶蘇露出欣慰的笑容，只要斗志還在，這支軍隊便是所向披靡的存在。

“主人心中有大義。”曉夢恬靜地說。

“何出此言？”扶蘇好奇地看向曉夢。

曉夢看向扶蘇，露出淡淡的笑容。

澄靜無比的雙眼，仿佛透過扶蘇的身體看到的是他的靈魂。

“主人本就是帶著道義來的。”

扶蘇的心因為這句模棱兩可的話“咯噔”了一下，張著嘴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過了半晌，才開口問道：“如果我的道義，要踩著無數尸骨才能實現，你還會幫我嗎？”

曉夢笑容悠遠：“萬物生長、消融皆由天命。”

“能做到順天應人，即使沒人幫主人，天命也會站在主人這邊。”

扶蘇干笑兩聲，心想，還是當個俗人好。

這些超脫的話和超然的大道，他是沒感悟天賦的。

離咸陽越來越近，也不知道韓信會不會再給他一點驚喜。

這個被半路截胡的猛將，扶蘇很期待。

—————————

距胡亥登基還有五日。

一切事宜都在趙高的監視下進行。

給先王上完香后，李斯把趙高叫到殿外：

“玉璽和詔書作何打算？”

趙高滿不在乎地笑道：“自是萬無一失，丞相還是多操心自己份內的事吧！”

“不肯聽話的人太多！不知道是不是鉆了秦律的空子？”

李斯冷笑：“難道本相連過問的權力都沒有？”

“丞相沒聽見么？萬無一失。本官還有要務，就不陪丞相了。”

說完，趙高揚著頭走了。

“趙高！”李斯怒意橫生地叫住他，“你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先王子嗣對你沒有任何威脅！”

“殺了他們只會讓更多人憤怒！”

趙高回頭，不屑地笑道：“憤怒？那便讓他們去先王面前憤怒。”

“丞相別忘了，你我都沒有后路可退。”

篡改詔令，謀害公子扶蘇，李斯是不可或缺的助力。

先王子嗣一個個喪命，他亦是劊子手。

這與李斯的初衷相悖。

他只是跟扶蘇不合，怕深受儒家熏陶的扶蘇登基后，毀掉他們法家的根基和威望。

所以，他才把希望放在公子胡亥身上。

他也從未想過，要把先王子嗣趕盡殺絕。

可被權勢支配的趙高越發肆無忌憚，對公子胡亥的掌控更是到了極致…

李斯不僅沒有退路，連前路都無比艱險！

而此刻，趙高趾高氣揚地帶著人，去了陰嫚公主的宮殿。

先王生前對陰嫚極其寵愛，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可是有什么用？最后還不是被他趙高拿捏？

昔日榮華加身、年輕貌美的陰嫚，身披孝服，盡顯憔悴，雙眼毫無生氣。

趙高很滿意她這副殘破的模樣。

“殿下還是不肯說上次究竟把信送到哪去了？”趙高笑瞇瞇地盯著她。

陰嫚麻木地望著門外一言不發。

趙高并不惱怒：“殿下芳華正茂，說出來大王念在手足之情還會饒過你。”

“若再這般執迷不悟，臣也救不了殿下了。”

“不知道便是不知道。父王下葬本宮自會去陪葬。本宮生死不勞煩中車府令大人操心。”陰嫚麻木地開口。

僵持許久，還是沒從陰嫚公主嘴里問出自己想要的答案，趙高臉色逐漸難看。

這時，門外匆匆跑來一名小太監，神色慌張地對趙高說了什么，趙高怒不可遏道：“全都是廢物！”

說完不再管陰嫚，帶著人快步離開了。

直到確認四下再無別人，陰嫚公主才崩潰地哭喊出來：“為什么！為什么你們剛剛不殺了他！”

少司命從屏風里走出來，神情復雜地看著陰嫚。

“為什么啊！”陰嫚抓著少司命的手臂，“你說話啊！”

似乎動了惻隱之心，少司命輕輕嘆氣低語：“他身邊都是方士，我沒把握。萬一失敗，會影響主人大計。”

“兄長……”陰嫚低聲抽泣。

少司命沒再說話，擔憂地看了一眼門外。

趙高走得如此匆忙，想必是焰靈姬得手了。

在焰靈姬找到少司命和赤練后，把扶蘇的意思原封不動地轉告給了二人。

之后才有了赤練給扶蘇送消息的事。

焰靈姬跟在扶蘇身邊稍微久一些，何況她本就聰慧。

得知趙高在密謀找人雕刻假璽，便趁著守備換防，最松懈的瞬間，一把火點了雕刻玉璽的地窖。

望著沖天的火光，趙高臉色猙獰，腦子里在飛快盤算。

事情只有他和公子胡亥知道，雕刻玉璽工匠的家人也被他控制，還是被人發現了！

好在，那些匠人都死在里面了！

不過，他不相信這是巧合！

聽聞地窖著火驚動了趙高，李斯也趕了過來。

頓時從趙高臉上猜到了什么。

“這便是你說的萬無一失？”李斯冷冷地問道。

趙高神色瘋狂，獰笑著盯著李斯：“說風涼話有什么意義？我要是死了，也會拉著你墊背！丞相！”

李斯深吸一口氣，壓下怒意：“還有別的東西能替代嗎？”

“哈哈！”趙高癲狂地笑了起來，靠近李斯說，“你以為什么玉都能跟和氏璧的材質相比嗎！！”

從趙高的神色中，李斯發現了他對和氏璧制成的傳國玉璽有近乎偏執的執念。

難道，他一個宦官，竟然動了那個念頭？

想到這里，李斯反而輕松了。

“還有幾日便是登基大典，中車府令還是趕緊想想怎么補救吧！”

“眾人要看見的是蓋著玉璽的詔書，不是玉璽。”

至于你趙高，一個宦官，也配有登基為王的念頭？

趙高眼中泛著兇厲，是啊！

那些敢質疑他的人，最后殺了便是！只要胡亥登基了，不都是他趙高說了算？

“再去找工匠來！”趙高命令道。

回到陰嫚宮里的焰靈姬，見陰嫚倒在地上睡著了，把她抱到床上。

“兄長，救救大秦吧……”睡夢中的陰嫚呢喃道。

焰靈姬嘆了口氣：主人，你要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