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如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能脫得了身？”

“走到這個地步，難道丞相以為，萬一事情敗露，公子扶蘇會原諒你？”

趙高盛氣凌人，李斯同樣不遑多讓：

“玉璽丟失難道不是中車府令失職？”

“詔書難道不是中車府令在看管？”

“若中車府令肯聽一句勸，毀掉詔書，還會發生這種事？”

“與其在此動怒！中車府令還不如想想，如何阻止公子扶蘇返都！”

李斯和趙高在朝中意見相左，相互看不順眼不是什么秘密。

若非有共同目的，二人決計不會走到一起。

如今出了問題，自然吵得不可開交。

胡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二人皆是朝中位高權重之人，胡亥誰都得罪不起。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希望坐在這里是先王或者兄長扶蘇。

“兩位大人，你們別吵了。”

“兄長要是回來，我還能繼承王位嗎？”

趙高面容陰狠，咬牙切齒地開口：“公子必須繼承！”

當晚，趙高給胡亥寢殿送去好幾位美人。

胡亥沉醉在趙高給他編織美人鄉里，全然不知宮里血流成河。

上千人被中車府令懷疑與盜取詔書的賊人有關聯，而被殘忍誅殺。

刺鼻的血腥味即使被沖刷過，依然掩蓋不住。

宮里陰霾籠罩，人人自危。

……

上郡離咸陽有一千多里路，不算遠，但也絕對不近。

兩萬人騎馬趕了一天，也不過才行二百里路。

對長期打仗的將士而言，二百里不算什么。

可對扶蘇來說，渾身不舒服。

旁邊用幻術掩飾真容的三個女人，看起來似乎也沒有任何不適。

所以扶蘇一直忍著沒叫苦叫累。

不然，豈不是丟人丟到姥姥家？

好在扶蘇年輕力勝，扛過最難受的時候，之后便也習慣了。

熬到太陽下山，蒙毅下令安營扎寨。

除偶爾幾個詢問此行目的地的兵卒，兩萬黑甲士各司其職，分毫不亂。

沒一會兒，過問過此行目的地的兵卒身邊，都會被蒙毅不動聲色地安排一個人看著。

扶蘇同樣注意到此事，見蒙毅有所防范，他低聲對身邊的三女說：

“夜里辛苦些，盯著方才那幾人，還有跟他們說過話的人。”

“是！主人！”好不容易有任務，三個女人格外興奮。

看著逐漸燃起來的篝火，焰靈姬稍作思索，指尖燃起一團細小的火苗。

緊接著，這些小火苗在焰靈姬驅使下，與篝火融為一體。

“主人，這些火苗可以讓我聽到篝火附近的人說話！”

“哇！”小虞低呼，“省事多了！”

焰靈姬得意地沖扶蘇笑了笑。

扶蘇立刻稱贊：“厲害！”

三個女人自顧自分工合作，根本不需要扶蘇操心。

除了扶蘇能看見她們的真容，在其他人眼里，這就是三個普通的小兵。

扶蘇事先告訴過蒙毅，自己會帶三個親信，所以蒙毅此時在扶蘇身邊坐下，并沒有避諱三人。

“公子，可還習慣？”

扶蘇笑道：“習慣。”

蒙毅嘆了口：“小人當道，公子受委屈了。”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這點事哪算得上委屈？我沒那么脆弱。”

扶蘇淡淡地笑道。

看著儒雅如玉的扶蘇，蒙毅不由得感慨：

“先王不止一次跟微臣說過，公子扶蘇是繼承王位最好的人選。”

“卻不曾想被趙高鉆了空子。”

“好在公子深明大義，沒讓趙高奸計得逞……”

聽蒙毅說話，扶蘇無比酸楚。

可他總不能把真相說出來吧？

調整好情緒，扶蘇像開玩笑一樣問蒙毅：

“蒙大人，你說，要是我真死了怎么辦？”

蒙毅愣了一下，老老實實開口：“公子要是死了，兄長必然活不成。微臣亦是。”

“屆時朝中大權旁落，大秦危矣！”

想到這里，蒙毅又慌亂道：

“公子，這等不吉利的話今后不要說了！”

扶蘇“嘿嘿”一下：“玩笑，玩笑！”

隊伍里有不少人側目，都在猜想蒙毅與這個兵卒是何關系？為何一直坐在一起聊了這么久？

有人表示，可能是誰家的少爺。

也有人猜測是蒙毅的私生子。

閑聊過后，蒙毅正色道：“公子，此行雖說一直秘而不宣，但得知公子未死，趙高、李斯定會提防。”

“我們目前走的直道去咸陽最快。但再走下去必然會遇到探子，消息瞞不了多久。”

“前面十里地有岔路可走，只是會晚幾天到咸陽。”

扶蘇想了想開口：“就走直道。”

“直道寬敞，路上視野開闊，不容易中埋伏。”

“上郡到咸陽，中間只有一個北地郡。趙高派來的大軍，只會在北地郡前面扎營。”

“就算路上有伏兵，數量想必不會太多。能招安便招安。若真有死忠于趙高、李斯的狂徒，殺了便殺了。”

蒙毅雖奇怪扶蘇的變化，但也只覺得他是受情勢所迫，并非是他自己的意愿。

于是，點頭道：“但愿那些士兵都是被蒙蔽的，能看清真相。”

“既然公子決定走直道，那微臣明日便開始派斥候去探路。”

隨后，蒙毅邀扶蘇跟他去自己營帳里用膳，不過扶蘇以人多口雜為由拒絕了。

他帶著三個女人，跟其他人一樣吃起了大鍋飯。

比起小虞的手藝，軍中飯食自然差了很多。

但扶蘇沒有任何抱怨。別人都能吃，他有何不可？

倒是三個美人一直皺著眉頭，端著碗難以下咽。看扶蘇吃得津津有味，她們也只能忍著。

扶蘇不由得笑起來：“要是吃不下可以給我。”

焰靈姬吃了幾口，把剩下的大半碗稀粥倒在扶蘇碗里。

扶蘇笑呵呵地說：

“軍中有規矩，不可擅自行事。不然你們還可以打點野味湊合一下。”

姬氏不服氣，三兩下把稀粥倒進肚子里：“怎么吃不下？主人都可以，妾身也能…嘔…”

姬氏捂著嘴，倔強地忍著著沒吐出來。

小虞擔憂地看著她，轉臉對扶蘇說：“主人，要不你和蒙大人說說，明日讓我去做飯吧？”

扶蘇點頭：“明日我跟蒙大人說。今日就湊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