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眼，盧植便看清了來人的面容，然后臉色變得無比陰沉：“如果我沒記錯，你應該是潁川荀氏的人，也是袁紹的門客，此來是要阻我救駕嗎？”

“非也，在下雖依附袁氏，但亦是大漢侍郎，此來并非替袁氏做說客，而是為盧公來。”荀攸搖了搖頭，平靜說道。

“哦？你且說說看！”

盧植挑了挑眉。

雖說荀家名聲很大，也多是清流名士，但在這種火燒眉頭的時候，估計荀爽那老頭來了都不好使。

“盧公若是孤身前去救駕，張讓等人見走投無路，以少帝來脅迫盧公退兵，為之奈何？想要讓少帝與董侯平安歸來，此乃下策！”荀攸也不慌張，開口解釋。

然而，盧植的眼光并不狹隘，張讓等人是宦官，作惡多端也不假，但要動劉辯，根本沒有這個膽子，而換而言之，他們也沒有拉著皇帝去死的想法。

“不夠！”盧植搖了搖頭。

理由完全不充分，難道他不去救駕，在消息散發開來后，別人就不會去嗎？

“洛陽城內此刻已是一片狼藉，掠奪百姓財物、貪官作惡者多矣，袁氏不但沒有選擇制止，反而愈加縱容，此乃大漢不幸，若盧公不能挺身而出，洛陽百姓將深受其害也。”荀攸依舊是面色從容，徐徐說道。

盧植不禁面露猶豫，看向對方的眼神里有了深深的忌憚：“不談天子，反而換道義來壓我嗎？”

荀攸繼續補充：“盧公深明大義，看不慣董卓的所作所為，吾亦素聞此人無敬畏之心、乏赤誠之義，但奈何董卓已然兵出隴西，西涼軍聲勢浩大，驍勇善戰，若其有沖撞天子之處，盧公豈能袖手旁觀，兩軍交戰定有一傷，此于國不利。”

此言一出，盧植的眉頭已然蹙起，手中的佩劍攥得更緊了些。

這話說的很隱晦，傷的是誰？很明顯會是盧植，董卓赴京勤王，所帶的必會是西涼最精銳的軍團，雖說羽林軍戰力很強，但畢竟人數少，沒有后備的補充，打一戰估計就全廢了。

荀攸已經看出來董卓非良善之輩，此來的確是為了提醒盧植勿要莽撞沖動，如果說前面的勸告或許還有私心，那么后面的話就真的是在為公著想。

荀攸希望盧植能夠繼續蟄伏，等到更合適的時機來光復大漢。

若董卓干翻了盧植，那么真就是一發不可收拾，不但消耗了能用的有生力量，還沒起到半點匡扶漢室的效果。

至于現在還在擔任執金吾的丁原及其麾下，在荀攸看來完全沒啥用，能擋住董卓的鋒芒才怪了。

“公達，是吾有些欠考慮了。”盧植嘆了口氣，然后鄭重地看著荀攸，開口詢問道：“既如此，我這便前去安民，不知公達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愿替盧公分憂！”

荀攸欠身一禮。

分憂個頭！

要不是荀彧為此專程跑過來，他都懶得去勸盧植，倒不是說忠不忠心的問題，而是董卓入朝已是必然，單憑一個盧植能改變啥？除非聯合坐鎮在外的皇甫嵩才能有點光復漢室的希望。

關鍵是，皇甫嵩人家都未必肯賣力，當個騎墻派怎么了？活得好就行了。

“估計叔父現在也是回天乏術，袁氏的謀算雖然很不錯，但太過自信了，董卓乃一介武夫，但麾下亦有統籌兼顧的謀臣……”荀攸皺著眉頭，手里的牌太爛了，以至于來多少漢室忠臣都沒用，西涼的家伙不會跟你講道理，能打才是真本事。

唉，出來為官多年，忽然有點想念家里的族老們了！

而此時此刻，趴在馬背上滿是疲累的賈詡也是這個想法：“文優，咱們已經行軍多日，要不先就地整頓，沒必要搞急行軍的，天子肯定無恙。”

“我只是想盡快入主關中罷了，時間拖得越久，關中的情況越糟糕。”

比起怨聲載道的賈詡，李儒的臉色要好不少，可能是因為長期鍛煉的緣故，話說有時候沒事干，李儒就跑去李傕郭汜的營地里瞧瞧，然后指點一些戰術什么的，對于自家軍師，西涼將領們都是異常崇敬，所以李儒講授的時候，都是很有紀律地坐在一塊聽，聽完還意猶未盡……哈喇子都流下來的那種。

好吧，事實就是根本聽不進去。

賈詡每次倒是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能提出點改良的建議。

“讓我看看啊……”賈詡抬起頭，翻開行軍地圖，頓時來了興趣：“還有數十里，咱們便能抵達洛陽城下，文書你準備好沒？”

“我交給子健了，到時候由他呈遞給守關的士卒。”李儒淡淡說道，華雄的武力是得到他認可的，按道理在中原也是罕有敵手的那種。

西涼軍里的將領論統兵作戰的能力，基本上沒有很大的差距，雖說從來不需要制定什么戰術，但很詭異的是，每次打著打著，西涼鐵騎就會自行擺出來奇奇怪怪的陣型和隊勢，靠著無腦去莽……然后就贏了。

“哦，子健應該已經步入一流強者的地步了吧？”賈詡好奇地問道。

“差一步，但不多了，此來關中，運氣好打個幾場仗就能晉升。”李儒笑了笑，他對自己人是狠，但好也是真的好。

“聽說丁原手下有個叫呂布的很厲害，反正跟我們早晚會對上，到時候我去替子健寫封致師信，保證能勾起對方戰斗欲望的那種。”賈詡開口提議道。

“沒必要，但對方麾下的軍團我倒是挺欣賞的，并州狼騎……”李儒看著收集來的情報，眼中閃爍著火光：“此兵種的各方面都很均衡，和我很搭配！”

要說戰場上的能力，李儒自認為當世能與他抗衡的不過雙手之數，至于能打得過他的，除了皇甫嵩外，真心不帶怕的。

畢竟比起皇甫嵩那種點滿統帥能力的家伙，李儒更為全能，戰法謀略、指揮調度、軍陣演化……甚至在必要的時候，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也不是不能干。

“你省省吧，真要讓你親自下場，那西涼鐵騎究竟是潰敗到何等地步了！”賈詡翻了個白眼，無語道。

“說不定以后有機會呢！”

李儒不以為然地笑笑。

又行軍數個時辰后，天色漸暗，董卓的軍團已經來到北邙山附近，前行的斥候手里拎著火把，飛速探查著山里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