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李隊長，舒升接過隔壁王老板端過來的蓋飯，狠狠地挖了一勺放進嘴里。

跑了這么久，一口東西沒吃過，為了沉域安危，竟操勞如此，連自己都不得不佩服啊。

不知道為什么，開始還好好的，自己剛從煉金學會一回來，立馬餓得渾身難受。

“這個我知道，你昏著的時候林清月不知道給你喂了什么小藥丸?！币粋€筆記本又開始刷存在感。

“什么東西？她不會給我下毒吧？”

“不會吧，她自己飯都不吃，就那東西一天兩顆，抽屜里還有兩大盒呢?！?

“她就靠那種活著？那活著有什么意思？”

“不知道，反正我也沒體會過吃東西什么感覺，但我也沒和你一樣因為自己是個處男感到羞愧?！?

“你錯了，我是一直為自己保持著良好的名譽和守身如玉的美稱而驕傲?！?

“那你牛逼?！?

“別廢話了，我有個想法，你跑個仿真試試?！?

“什么仿真？”

“我想明白姜亮的靈體大概是什么東西了，你跑一下?！?

有書則長，無書則短。

翌日，沉域管理局里，白澈耳盯著手里檢測科的同事們送過來的報告，開始懷疑自己沒有果斷拒絕局長接下這案子是個壞主意。

本來自己就不想得罪剛來的林清月，對這種事情能推就推，沒想到這次沒推動，接下來的案子還是這種東西。

自己活了四十多年了，從覺醒秘源成為升華者后加入管理局到現在也有十多年了，自己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檢測結果：“建議核查樣品是否有誤?！?

如果舒升看到他眉頭緊皺、雙目無神的樣子，應該會覺得很熟悉，因為那天晚上舒升也是一樣的表情。

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他的思考，他拿起手機——是局長打來的電話。

坐在辦公室里的王濤寧看著白組長拿著手機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就眉頭不展、心事重重。

“白哥，出什么事了？”

“跟你沒關系，你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姜亮父母那邊有什么消息沒？”

“他的父親像是不存在一樣，他的母親關于此人的記憶也被修改過，局里有煉金術士在負責還原。”

“明白?！?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倒在椅子上。

根據手頭的信息，白澈耳懷疑姜亮的靈體可能是被人提前他們一步截胡了。

他甚至懷疑整件事就是有人想要姜亮的靈魂而策劃的，這案子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復雜。

如果想要證實自己的猜測，需要大量的人手。

但自己向局長提了好幾次請求加派人員，局長都拒絕了：“林清月認為只用一個人就可以搞定，你們要多少人？”

“舒升還能拔頭發變出猴子猴孫不成？”

白澈耳自己無意識喃喃自語的一句話，卻被一旁的王濤寧聽進了心底，想起舒升讓自己搞不定就去找他。

自己也只能拉下臉走一趟了，他心想。

當天晚上，王濤寧一個人跟著手機導航來到了雙河路，站到了地圖上的目的地。

他站在原地四處仰頭張望，到處沒找到一個叫做曉楓藥店的招牌。

直到準備走上前敲門試試，他才看見臨街店鋪前有一塊小牌子，上面用四張a4紙歪歪斜斜地貼著曉楓藥店四個字。

手剛放在門上，小店大門突然打開。

“你來了，剛好忙完，進來吧?！?

舒升手上滿是灰，從柜臺后的門走出來，隨口招呼他。

“你早就挖了坑等著我們，等著看我們笑話求你對吧？”

“你怎么會這么想？”

“你托人查了姜亮的父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就知道他們有問題?！?

“只是驗證我的一些猜想?！?

他哼一聲，跟在舒升后面走進了工作室。

工作室里各種看不懂的儀器被舒升隨意地擺放著，和他印象中的煉金工作室大不相同。

“地方這么亂，水平能高到哪去？”他心想。

舒升走在前面又打開一扇門，門后沒開燈，隱隱能看到些微光在黑暗中閃爍。

他走進門內，一個繁復的符文網絡布滿整個房間，在黑暗中點起微微的熒光。

“這是？”

“招魂儀式，規模不大，夠用就行。”

“你只是個一階煉金術士，這東西你會嗎？”

“沒錢考證，這不給管理局打工了嗎？”

“行，當你說的是真的，找他父母確認什么？”

“姜亮是個半吸血鬼，也就是混血?！?

“你少唬我，我知道血族和人類有生殖隔離。而且你提交的靈魂特征已經明確表明了他是個人。現在你又改口否認，你還說不是故意坑我們？”

“你沒見過騾子嗎？沒長大的驢和騾子能有什么區別?！?

“在我做的仿真里，他的吸血鬼血統應該會在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里慢慢將他的身體和靈魂改造完成，但有些東西加速了這一過程。顯然靈魂過于劇烈的變化使得肉體不堪重負。”

舒升隨口解釋道，但對于“加速”的原因一個字沒提。

他回頭看著王濤寧眼里依舊滿是懷疑，再度開口：“好吧，只在理論中存在，除非你能提出更好的觀點。”

“那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們？”

“我說了，我需要確認，不過連管理局都沒他爹的信息。”

“那你是怎么確定的？”

“這個結果就已經足夠確定了，本來血族的信息登記就不嚴格，還和人類結婚，他家里的老古董肯定會把他存在的一切都抹除掉?！?

“但這樣姜亮怎么會被生下來呢？他的父親都被抹除了，還能放過他？”

“你自己說了，生殖隔離，誰能想到他爹這么猛，而且有你們在，沒有誰會傻到去動他媽的?！?

“等下，這么簡單就能找到姜亮的靈魂的話，為什么那天你還會去煉金學會？”

“你沒上過靈魂學課嗎？這要是簡單你們怎么不有什么事就從靈灘里拉個靈體出來問問？”

他抬起眉頭直直地看著舒升的眼睛表示不滿。

“行吧，那你應該大概明白，靈體在沉域范圍里能夠被接收到的信號是就像是湖面上的波紋。以靈灘中靈體的量級，這個湖面上沒有平靜的地方?！?

“而絕大多數靈譜接收設備做的是發出信號。在頻率強度一致的情況下，發出信號與靈體產生的信號會相互抵消，產生一個在沒有外部干擾環境下理論上不會出現的平靜區域?！?

“進一步地我們增加射出信號的在湖水中的深度，”

“像現在的情況，我們找不到吻合的波紋，只能直接到靈灘中去找一個靈體，難度大概和讓盲人摸象然后問他老虎長什么樣子差不多?！?

“因此，絕大多數招魂儀式都貴得幾乎無法接受，但有一個例外……”

“沉域里有人管這叫——頭七，也就是靈體進入靈灘的第七天。這一天，靈體會主動地追尋那些帶給他熟悉感的東西，比如自己的身體。”

舒升說完，從手邊的罐子里裝了兩把灰到兜里備用。

“你居然私藏證物！”耐著性子聽完了舒升講課，王濤寧提出了疑問，“可現在沒到七天，你準備干嘛？”

“那是正常人，這混血種，我估摸著三四天差不多了?！?

話說完，身后的房間里傳來滴滴的提示音，舒升回頭去里面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具長得初具人形的肉塊放到了符文正中央，接著又從兜里掏出一把看起來像是骨灰的東西灑了上去。

“搞定。”

舒升一邊說著，雙手亮起秘源的光芒，靈魂向外探出接管了這復雜的符文系統。

滿地的符文閃耀得有些晃眼，讓人覺得它們是否正在產生扭曲形變。

隨著符文被點亮，舒升撒上去的灰燼開始燃燒，燃燒產生的煉金火焰散發著妖艷詭異的光，隨著扭曲的符文一起舞動。

符文中央的身體頃刻間便被火焰覆蓋，開始輕微地扭曲。此刻，房間里靜得只剩下那身體中肌肉與骨骼撕裂、生長、衰亡的聲音。

火勢漸漸減小，火光中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那身體的人臉已經和姜亮有了八分相似。

隨著身體重塑完成，火焰徹底熄滅，姜亮赤裸著身子躺在房間中央，安詳地睡著。

“這就是……？”

“如假包換，我再留著他觀察一晚上，你明天帶著你們組長來吧?！?

說完這話，雙方陷入了沉默，最后還是王濤寧開口：“就這么完了？”

“為什么不呢？”

“我的意思是，你不應該提點條件嗎？我之前說的話有些……不太合適。”

舒升背對著他低頭偷偷確認了白澈耳給自己的轉賬記錄，而后說道：“他最開始是我的病人，總不能看著他死吧?！?

舒升一句話輕飄飄地說出口，像是說了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聽他這么說，一旁的王濤寧心里五味雜陳：自己居然對一個這樣純正的好人出言不遜，還誤會了別人，真該死啊。如果是我被人這樣惡意揣測，肯定不能做到像他一樣。唉，王濤寧啊王濤寧，白哥說得對，你應該好好反省。

不過舒升自然是沒空管他心里想什么，不過隨口說了句話騙小孩。

做這件事可能帶點樸素的正義感，但白澈耳發的紅包可是實打實自己東山再起的啟動資金。

再者說了，這件事要是解決不了，自己腦袋上肯定又要頂上一個違規，以后只能乖乖給林清月當狗。

“對之前我說的話，我很抱歉，舒專員。”

“算了，這名頭我聽不習慣，在店里叫我舒老板就行。”

“好的，舒老板，你做的一切。我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