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金彪也跟著笑，掃向計鴻的眸子滿是驚訝。他知道這可能是個好苗子，但沒想到這苗子會好到這個份兒上。

就剛剛那句話，沒個十年八年的人生閱歷還真說不出來。

周傳基臉上掛著笑意，眼中對計鴻的欣賞越甚，“對了，計鴻啊，你這部片子有沒有考慮過拿去投獎？”

老爺子話一說，臺下嗡聲四起。

就是一寒假作業啊，怎么就要拿去投獎了？聽著怎么感覺有些不現實呢？

可再一想剛剛看《特殊交易》時，自己哭的稀里嘩啦的模樣，又覺得這個片子確實值得拿它七八個獎項。

計鴻思索了一下，認真點點頭，“我確實有考慮過投獎。”

“你都打算投哪幾個？”

“能投的都投一把，像重慶青年電影展，First青年電影節，邁阿密電影節的短片單元……”

現在國內大環境對于微電影短片這一領域開發不多，自然而然相對應的短片節也要少一些，是以計鴻思來想去也只想出五個。

周傳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First和重慶青年還有那些什么的，都沒必要，報一個邁阿密就行。”

“你這個片子更偏向于商業性，當然，我們也可以說是藝術性與商業性共存。邁阿密國際電影節呢，它有一個專門的華語電影特別單元，你的片子很合那些華人評委的口味。”

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周游世界，全球各國的電影學院基本上都留下過老爺子的蹤跡，他說《特殊交易》適合邁阿密國際電影節，那就一定合適。

“計鴻啊，你還可以報一下平沙試試。”劉金彪思索片刻說道：“你這個女主角演的是非常非常好的，那不是表演系的小姑娘能演出來的感情。這個最佳女主你可以……”

“劉老師，這個就算了吧。我們這女主演…估計不愿意。”

劉金彪愣了一下，“這么好的機會都不要？要是真拿了獎，不敢說混成個一線什么的，混個三四線小明星還是很有機會的。”

“她和一個同鄉的小老板結婚了，據說……兩人回了老家，日子過得不錯，也就不想再拋頭露面了。”

“啊…這么回事兒……”劉金彪咂咂嘴，便不再多說。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平平淡淡過一輩也不錯。

更別提結婚這種事對演員而言是大忌。

接下來幾位評委又和計鴻探討了一些電影創作理論方面的問題，隨后便埋頭去打分，緊接著就是觀眾提問環節。

《特殊交易》的反響極其強烈，主持人宣布觀眾提問環節開始后，放映廳揮舞的胳膊恨不得比前十部片子的提問環節人數加一起都多。

“計鴻導演，我想問一下，李紅娜老師真的不考慮再復出了嗎？”

“導演老師，這部片子的主題是什么？留守兒童？還是對站街女的關懷？”

“計導，最后那個開放式結尾的隱喻……”

問問題的人很多，大多都是一些對拍攝幕后的好奇，或者是對拍攝手法上的一些咨詢。

然而提問越往后，問題也就越尖銳，就像第六排這個戴著圓框眼鏡的長發女生。

“計鴻導演，我很好奇，您的創作思路是商業性要高于藝術性嗎？”

計鴻想了想，笑著說道：“好看就行。”

臺下隨即響起一陣善意的笑聲。

然而這個回答并不能讓臺下的女生滿意，“不，計鴻導演，我認為電影不應該僅僅是好看就行，它作為一種藝術與文化的表達形式，更應該起到對觀眾的教化作用！”

“喔~”

“喔~”

“喔~”

觀眾席一陣陣起哄的聲音響起。

學藝術的心里兒多少都帶著點傲氣，剛剛計鴻諷刺說他們只想當英雄，現在對他不滿意的人可不在少數。

“周教授，咱們要不要現在宣布分數？”劉金彪湊到周傳基耳邊說道。

“不，再等等。”周傳基饒有興致的看著那個和計鴻針尖對麥芒的姑娘，“我看看計鴻這孩子怎么回的。”

計鴻有些好笑的看著那姑娘“同學，那你覺得電影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那長發姑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認真的盯著，“電影更應該起到教化作用，或者是諷刺社會黑暗面，揭露那些血淋淋的現實，在八九十年代，第五代導演們產出了……”

這姑娘說貫口似的講了一堆，把她的話精簡下來就一個意思：鄉土文藝片才是大趨勢。

計鴻搖搖頭，他拿起話筒，“韓國有個很有才華的導演叫金基德，爭奧斯卡最佳外語的《春夏秋冬又一春》就是他的，誰看過他的片子？”

隨著計鴻的發問，觀眾席上慢慢舉起了一些手臂，大概能有半數之流，那個發問的女生也在內。

“好，請大家放下。”過了一會兒，計鴻再次開口大聲說道：“那么蒼井空的片子都有誰看過？”

“噗！”

“臥槽！他剛才說啥？”

“蒼老師都來了？”

這下一個舉手的都沒有了，但是笑聲與討論聲幾乎沖破天花板，就連劉金彪都有些不自然的捋了捋頭發。

過了好一陣，觀眾席終于安靜下來，計鴻樂呵呵的看著那個女生，“同學，按照你的意思，嚴肅藝術比通俗藝術更受歡迎……可這認識蒼井空的好像比認識金基德的多啊。”

會場傳來稀稀拉拉的笑聲，有人笑，但也有人繃著臉一言不發。

他們承認計鴻的片子很好，但北電多年以來的偏文藝性教育理念又讓他們不能完全接受計鴻。

“現在電影院有《春夏秋冬又一春》和《蒼井空大戰吉澤明步》同時上映，你們想看哪個？”

“《蒼井空大戰吉澤明步》！”

“首選蒼老師！”

這是大部分人的呼聲。

計鴻笑了笑，接著說道：“當然，我不是說文藝片不如商業片，但寫實讓人思考，浪漫化讓人娛樂，而思考讓人痛苦。”

“你開開心心出去玩，到了電影院是選擇痛苦思考，還是沒心沒肺的樂呵？”

“如果說你要帶著自己的片子走進票房市場，你敢說自己不要一絲商業元素？你怎么跟投資商交代？你怎么賺錢？誰還找你拍片子？”

“張億謀都妥協了你不妥協啊？你覺得《英雄》是純文藝嗎？”

“好！”薛海一聲大喝，隨后帶頭鼓掌，然而跟隨他的掌聲并不算熱烈。

就這樣在一半沉默一半熱情的氣氛中，主持人報出了《特殊交易》的最終得分。

“《特殊交易》得分，90分！”

女主持人清澈洪亮的聲音傳遍會場，掌聲與呼聲平嘯而起。

在這鼓震的聲音之中，薛海如同被打了一劑強心針，腦子陣陣跳動。

雖然自己參與不多，但是……心情激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