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至，話音已經(jīng)傳來，可見對方的心誠。陸羽也回過神來。

“另一條魚咬餌了。”

他露出笑容，作揖回禮。

這一次他之所以做得這么高調(diào)，震懾所有人，一是給張中分擔(dān)壓力，二是試驗(yàn)系統(tǒng)機(jī)制，三就是為了釣陳修。

自古以來，血淋淋的教訓(xùn)無不寫著，與官府講道理是沒用的。

所以他才展露雷霆手段。只有讓別人畏懼你，才會尊重你。而他釣陳修的目的，就是為拿回蓮花山的封地。

現(xiàn)如今就是談判的時候。

陸羽拄著手杖問道：“請恕貧道眼瞎，可是濟(jì)南府陳知府當(dāng)面？”

他平靜望去，卻心里一驚。

只見陳修站立的位置，有一團(tuán)書冊形狀的淡紫色云氣，上面沾染了無數(shù)金光，正從翻開的書頁里綻放而出。

紫色是貴氣，符合他知府的身份，甚至在此之前他是吏部尚書。

可金色……是龍氣！

“這陳修難道想造反？”陸羽禁不住思量，“不，他應(yīng)該只是長期接觸擁有龍氣的人，而被浸染進(jìn)命格里。”

難道是朱元璋？

他曾經(jīng)是吏部尚書，長期接觸皇上而顯化龍氣庇佑，也說得過去。

可是不對。

陸羽記得他已經(jīng)被貶數(shù)年了，這官員一旦失寵，龍氣就會消退。

但是陳修身上的龍氣分明正隆，說明他要么沒失寵，要么就是接觸了新的真命天子，也就是……造反之人！

“可現(xiàn)在是明朝，是洪武盛世，怎么可能會有真龍?zhí)熳訂柺溃俊?

陸羽越發(fā)看不懂了。

不過這并不影響他與陳修談判，只聽對方客氣地笑道：“本官正是濟(jì)南府的知府，姓陳，名修，字伯昂。”

他當(dāng)眾說出“賠罪”二字，就是已經(jīng)做出了決斷，給足陸羽面子。

此時自然和氣以對。

“貧道陸羽，見過陳知府！”

陸羽再次還禮。

陳修一把拉住他的手，哈哈笑道：“陸道長，我濟(jì)南府真是人才濟(jì)濟(jì)啊！沒想到蓮花山里出了位當(dāng)世神話！”

“之前有禪音寺的和尚謠傳，說本官將蓮花山賜給了佛門。現(xiàn)在本官正告天下人，這都是造謠！絕無此事！”

說完他向后一指，有一位小吏捧著文書上前，“陸道長，本官已經(jīng)命人擬告文書，為蓮花山靈樞觀正名。”

“從今日起，這蓮花山方圓十里地就歸靈樞觀傳道所用，免收田稅，官賜道門圣地名號，愿府內(nèi)道門日盛！”

他早就做好了兩手準(zhǔn)備，一旦今天靈樞觀勝了，就拿出這一套。

否則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果然，他的話音一落，四周就響起議論聲：“陳知府好魄力啊！”“原來之前都是謠傳，禪音寺也太可憎了！”

也有心思活絡(luò)的人揣摩道：“當(dāng)今皇上言公侯不可慕道，現(xiàn)在這陳知府竟然公開宣揚(yáng)道門，不怕惹圣怒嗎？”

“靈樞觀掌天門秘密，有當(dāng)世神話坐鎮(zhèn)，即便是圣上來了也得認(rèn)。不過這道門圣地名號未必是好事……”

“你是說……”

“……”

陸羽坦然一笑。

這蓮花山的地盤本就是他要拿回來的。就算多些麻煩，也無所謂。

他不動聲色地抽回手掌，嘴上平靜說道：“多謝陳知府恩賜。”

陳修頓時明白，這點(diǎn)聲名利益還收買不了他，不過之前的封地過節(jié)算是解了。接下來的一切事，就得重新談了。

“草民周勤見過知府大人！”

一旁的周掌柜哪里見過如此陣仗，慌忙領(lǐng)著周婉玉等人拜見。

“見過知府大人！”

他的兄長九品檢校周奮和八品照磨孫同也匆忙過來拜見。這陳知府可是他們的頂頭上司，正四品，權(quán)傾府城。

但是陳修只是微微掃了他們一眼，連頷首都沒有，就對陸羽說道：“陸道長，本官還有一事相商，進(jìn)屋談？”

陸羽心說正戲來了。

“請，周掌柜，勞煩泡茶。”

一行人走進(jìn)羽繡鋪。

周勤連連稱是，翻出店里最好的青山毛尖，給兩人泡上。趙靈珊左右打量，不動神色地將一張符箓撿走。

“不知陳知府要談何事？”

陸羽問道。

陳修端起茶，先嘗了一口，贊道：“竟是產(chǎn)自蓮花山的嫩茶，不錯、不錯！道長，這蓮花山可是寶地啊！”

他寒暄兩句，步入正題，“實(shí)不相瞞，本官這趟過來，是有三件事請教道長。這第一件就是關(guān)于天門登仙。”

陸羽伸手摸到茶杯，感受到一片溫燙，心里也跟著暖洋洋，笑道：“陳知府也對天門登仙的秘密感興趣？”

“說不感興趣那是假的。”

陳修苦笑道，“不過我是一介文官，不通修行，注定是與登仙無緣了。我之所以問，一是因?yàn)槁氊?zé)所在。”

“我這身上畢竟穿著朝廷的官服，天門登仙的事情又發(fā)生在濟(jì)南府治下，本官無論如何都得向上面給個交代。”

他用手指一指上方，意思明顯，又道，“二是為我陳家計量。我陳家日后或許有修煉資質(zhì)出眾的子輩孫輩。”

他目露悠遠(yuǎn)，“到時候，這天門登仙的秘密，對他們也許有用。”

陸羽撫摸茶杯，似乎在思索。

陳修品著茶，靜靜等待。這天門登仙的秘密不是那么容易得知的。

“抱歉。”

陸羽開口道，“天門登仙的秘密事關(guān)天地玄機(jī)，貧道不能提前透露。不過，三個月后，可以給陳家一個資格。”

“你可以安排一人到靈樞觀端茶倒水，旁聽講道，到時候自然會知曉天門的一些隱秘。至于交代給上面……”

“貧道可以回答你三個問題。”

陸羽開出自己的籌碼。

陳修露出恍然的神色，并沒有過多失望，反而眼里露出驚喜。他明白這已經(jīng)是陸羽在給出極大的讓步了。

“多謝道長厚愛！”

這回輪到他感謝了。陳修躊躇道，“敢問道長，劉基是否登仙了？”

這是第一個問題，也是最重要的。一切事情的源頭，都來源于他。

陸羽平靜道：“羽化成仙不敢說，但他確實(shí)進(jìn)了天門。就如觀禮時所言，貧道這雙眼睛就是被仙界灼瞎的。”

陳修抿一口茶，嘆道：“他曾入朝為官，替大明立下赫赫功勞，深受皇上喜愛。沒想到，他竟登仙了……”

“如今想來，他為官那些年，或許就是借機(jī)在天下各地做布置。”

他隱約想明白了。

然后，陳修就替上面問出第二個問題：“登仙之后能回人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