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峰，丹陽臺。
兩道人影靜坐在黯淡的夜色下，中間擺著一方石桌。桌上有熱氣騰騰的茶壺，有香氣從壺嘴里氤氳飄出。
“你的接龍陣法準備怎么樣了？”
龍陽子的頭發有一半花白一半黑，體型略胖一些，而且因為常年靜坐苦修，導致屁股比正常人大上一圈。
相反，劉老怪就很瘦，像是皮包骨頭，隨時可能被風吹走一樣。
“差不多了。我算過時辰，明日午時是天地氣機最盛之時，也是最佳的啟陣時間。”劉青田撫須笑道。
龍陽子看他一眼，問道：“這山林里越發躁動了。恐怕覬覦你登仙的不止禪音寺的老和尚。你有把握嗎？”
他有些擔憂。
“呵呵，與天爭命，誰敢說有把握？”劉青田笑道，“只是這重開天地的事總要有人去做，即便死也無憾了。”
龍陽子沉默。
以一人之力逆轉天地玄機，何其困難。既然做了，又何談后悔？
“罷了。”
他嘆道，“不過，我那三位弟子不簡單。我怕他們提前回山。”
“禪音寺的和尚們雖然厲害，但是頂多能打過我那三徒弟。就算他們戒字輩和海字輩來人，也打不過老二。”
“算算時間，也快了。”
他想到陸羽三人，不免生出憂慮。如果他們這時候突然回來，很可能干擾他和劉老怪的布局，容易壞事。
而且明天一旦開啟陣法，絕對危險重重，會將他們卷入其中。
“無妨。”
劉老怪大笑著擺擺手，“論打斗，我可能不如你。但是論及陣法，我勝過這世間億億人。我早做了準備。”
“那回山的路上，被我布下了魚籠彌天陣。這是一門迷陣。一旦踏入，就會被困住。不到時間無法脫身。”
“老夫的陣法可沒那么容易破的。就算玄冥老禿驢來了，也得干瞪眼。所以不會有人干擾到我們的大事。”
他自信滿滿，甚至惡趣味地想：“嘿，最好讓那個愛釣魚的小道士回來，也好教他嘗嘗本大師的手段。”
龍陽子一聽，心中大定。
“如此便好。”
兩人閉目調息，緩緩將自身的狀態調整到最佳，只等明天到來。
……
天臺峰，松樹林。
“跟緊我。”張中提著鈴鐺，閉上眼睛，一路彎彎曲曲地往前走。
趙靈珊驚呼道：“小心，有荊棘，別劃傷了！等等，是懸崖！”
張中不管不顧踏上去。
陸羽已經看呆了，只見張中的腳下明明是萬丈懸崖，卻能正常落腳上去。趙靈珊好奇地跟在后面蹦跶兩下。
“真好玩。”
她興致勃勃地追上去，“大師兄，我會飛啦！我們會飛啦！”
張中閉著眼笑道：“你們看到的是迷陣，都是假的，跟緊我。”
陸羽站在半空里跺跺腳，有種踩在實地上的感覺。真有陣法？
不對，應該只是某種干擾五官的方法。眼睛是可以被欺騙的。
作為一個受過義務教育的尖端知識分子，別問哪里尖，總之陸羽是不相信這種神神叨叨的鬼東西的。
“可是為什么鈴鐺有用？”
陸羽看向前面的張中，他閉著眼睛，完全靠鈴鐺的聲音辨路。
“大師兄，你是怎么判斷方向的？”
陸羽好奇問道。
“嘿，這講起來就復雜了，涉及陰陽術數、五行八卦。不過，簡單而言，就是聲音會反饋出真實的環境。”
張中傲嬌道，“聽聲辨位懂嗎？我這是天賦，喏，往這邊走。”
陸羽才不信這些鬼話。
他再次端詳一眼，有點明白了。聲是一種波，眼睛會被欺騙，但是聲音不會，反而會將障礙物標識出來。
這就像蝙蝠探路一樣。
但是大師兄的天賦太變態了，才在后天境，就能聽出聲音的百般變化，在瞬間辨別出來，簡直是人形雷達。
陸羽嘗試著閉上眼睛，罡元境的靈覺展開，立即聽出聲音里的細微差異。
他發現大師兄是根據聲音判斷直線，錨定方位，同時結合他走過上千遍、對山路的熟悉，才找出正確的路。
“等等！”
陸羽突然拉住了張中，因為就在他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望見了前方的氣。那是一片濃郁的黑，是極煞之氣。
“前面……不能走。”
他猶豫道，只見前面兩步外同樣是懸崖，但是聲音反饋回來是正常的道路。陸羽有點分不清，是真是假？
“師弟，尋龍勘穴法不會騙我的！你放心，就往這邊走沒錯。”
張中信誓旦旦道。
“可是……”
陸羽凝重道，“如果聲音也能被欺騙呢？布陣的人也許很高明。”
他現在開始相信有陣法了。這種顛倒乾坤，逆亂空間的手段，真是聞所未聞。這真是科學所能解釋的嗎？
“怎么可能！”
張中對自己的手段也很自信，當即就大步邁過去，“你看，不是很正……啊！師弟你抓緊了！哎喲別撒手啊！”
他半個身子懸空，只有一只臂膀被陸羽抓在手里，嚇得臉發白。
“怎么真……真有懸崖啊！”
張中直哆嗦。
陸羽手上用力，將他拉上來，分析道：“這陣法有兩層，第一層是困住不懂的人，第二層是專困你這種人。”
“這就像趕魚一樣，在上游驅趕，讓你以為下游有路，所以你順流而下，可是實際上下游早擺好了魚籠。”
“越是懂陣法，越危險啊！”
趙靈珊探頭張望一眼，縮一縮身子：“好嘛，我以后不飛了。”
張中一陣后怕：“師弟，幸好你機警，否則我就掉懸崖里了。但是現在怎么辦？我……我找不出路了。”
趙靈珊也看向陸羽，大師兄沒用，最后還得靠二師兄出馬嗎？
“如果聲音都不能信了……”陸羽遲疑道，“我們還能信什么？”
他回身一望，漫天黑氣映照在眼眸里，“或許，只能信它了！”
說完，他拉住張中，囑咐道：“師兄，現在你得信我。我往前走，你來回憶山路的情況，我們一起走出去。”
僅憑他一個人也走不出去，因為他沒下過山，對這片路不熟悉。
張中點頭道：“好！”
陸羽轉身向前走去。他不再看路，而是看著漫天的氣。這些氣是天地玄機的象征，他不信有人能夠蒙蔽。
趙靈珊嚇得捂住嘴巴，因為陸羽踏過的地方又是另一處懸崖。
可是他走過去，如履平地。
“真行？”
但是這有什么科學道理呢？
陸羽也在思考。
——去踏馬的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