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月底，陳子牧和陳強一大早便開著面包車離開了蛇場，朝著麻老板的老家駛去。

麻老板的老家離邊境不遠，從X鄉過去，順利的話在路上也要花費六個多小時。陳強早早買好了幾罐紅牛放在車上，一旦困了就打算喝點紅牛提神。

面包車主副駕后面的座位都放倒了，堆滿了裝葡萄的空泡沫箱。一開始陳強還興奮的唱著歌，但接連開了三個小時后，他也沉默了。

“去下一個服務區休息一下。”陳子牧瞧見陳強接連打了幾個哈欠，心知他已經困得不行了。

“嗯。”陳強低低應了一聲，又灌了一口紅牛，將剩余的飲料一飲而盡。

面包車拐進了一個新開的服務區，陳強將車子停好后，伏在方向盤上很快就睡了過去。陳子牧笑了笑，開門下車活動一下筋骨。

一輛豪車也拐進了服務區，停在面包車不遠處的停車位里。先是一個妙齡女子從副駕下了車，不一會兒豪車側門下來一對中年男女，一路低聲交談朝廁所方向走去。

就在三人身影消失后不久，令陳子牧詫異的事情發生了。只見豪車忽然啟動，從陳子牧眼前迅速的經過，然后加速駛離了服務區。

陳子牧一臉疑惑的望著豪車消失在路上，心中疑道：“這車怎么跑了？”

五六分鐘后，先前下車的妙齡女子提著一個裝滿飲料和零食的塑料袋出現了。她困惑的掃了停車區一眼，然后掏出手機打了出去。然而手機另一方無人接聽，妙齡女子臉上露出驚慌之色，隨即又撥打了另一個號碼。

一個中年男子從廁所匆匆跑了出來，他著急的和妙齡女子說著什么，然后也拿出手機撥打出去。

不一會兒，中年女子也慌慌張張的從廁所里跑出來。三人見面，頓時陷入激烈的交談中。

停車場很安靜，陳子牧聽得三人的只言片語后，大致揣摩出其中原因。

“年輕人太沖動了，被責罵是難受的，但也不能做出這種事啊。”陳子牧暗暗搖頭道。

忽然三人停止了交談，一起朝陳子牧看過來。接著中年男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朝陳子牧走了過來。

“你好，請問你是否知道剛才停在那里的小車去了哪里？”中年男子雖然滿臉焦急，但說話還是溫和的，而且他的身上散發出一股儒雅的氣質。

“嗯，我知道。就在幾分鐘前，那輛豪車直接開上了高速路離開了。”陳子牧點頭說道。

中年男子一聽，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他朝陳子牧道了謝，然后轉身回去。三人又是拿出手機各自聯系著，但從他們的臉色來看似乎很不妙。

中年男子又走了過來，這一次他臉上勉強擠出笑容：“這位先生，你的車還能不能坐人？我們不會免費坐，會給車費的。”

陳子牧沒有立即回答中年男子，他先是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又掃了一眼不遠處期待的二人。

中年男子以為陳子牧對車費不滿意，連忙低聲說道：“雙倍車費。”

陳子牧瞪了中年男子一眼，搖頭笑道：“這位大叔，你想好在哪里下高速了嗎？”

“這個，”中年男子連忙拿出手機查看一番，才抬頭說道：“X市下。”

陳子牧聞言搖頭道：“去不了，只能在X縣下。如果我拉你們去了X市，今天我就不能和約好的老板見面了。”

中年男子聽了陳子牧的話，沉思了一會點頭道：“好！就在X縣下。”說完，中年男子轉身朝不遠處的二人招手。

“不要著急。”陳子牧笑了笑，在中年男子疑惑的目光下，他拉開側門，露出里面的泡沫箱。

“咦，怎么這么多泡沫箱子？”中年男子奇道。

“用來裝蛋的。”陳子牧笑了笑，把車廂中間的泡沫箱都拿了出來，放到不遠處的垃圾桶邊。

“三位，條件有限，還望你們見諒。還有，”陳子牧轉頭看向中年男子笑道，“我不收錢。”

中年男子聞言目光眨動，認真的打量了陳子牧一眼，才彎腰上了車。三人坐定后，陳子牧打開副駕的門，把陳強拍醒笑道：“起來了。”

“哦。”陳強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搓了把臉，扭頭剛要和陳子牧說話，忽然瞧見車廂里坐了三個陌生人，他不由得嚇了一跳。

“好好開車。”陳子牧叮囑道。

面包車緩緩駛出服務區，朝著X縣疾馳而去。

幾人一路無話，車廂里很安靜。半個小時后，X縣就在前方，然而路上忽然有些擁堵起來。陳子牧眉頭微皺，陳強喃喃低語：“不會有車禍吧？”

很快，陳子牧看到一輛側翻的大貨車將通往X縣的路堵得死死的。陳強有些驚慌，急聲問道：“堂哥，怎么辦？”

“不要停車，直接去下一個高速路口。”陳子牧當機立斷的說道。

“好！”陳強隨即一腳油門，面包車迅速的從擁堵的車流里闖了出去。

陳子牧也沒有閑著，拿出手機和麻老板說明了情況，重新約定了時間。然后又給三叔打了電話，請他在蛇場照看一晚。陳子牧幾通電話，將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

中年男子看在眼里心中暗自點頭，他隨即開口道：“這位小哥，能告訴我，你們打算養什么嗎？”

“這個，”陳子牧回頭看了中年男子一眼，然后笑道，“說出來怕嚇到你們。”

“沒事，你說說看。”中年男子聞言笑道。

“養蛇。”陳子牧輕描淡寫的說道。

“什么？”中年女子和妙齡女子聽聞不由吃了一驚，連中年男子臉上也露出驚奇之色。

“沒事，我養的蛇沒有毒的。水律蛇，也就是俗話說的南蛇。這個廣東那邊吃得很多。”陳子牧微微笑道。

“你是怎么想到養蛇的？”中年男子好奇的問道。

“因為它的門檻高啊。”陳子牧笑著說道。

“哦，是嗎？”中年男子越發感興趣的說道。

“當然了。”陳子牧自信的說道，“首先第一個，要克服對蛇的恐懼心理，這個就勸退了一批人。”

“嗯。”中年男子點點頭。

“第二個嘛，沒有成熟的防病和治療方案。比如說養雞，從出生到出欄，每個時期知道該怎么用藥。養蛇不行，目前全國所有的養蛇人，都是依靠經驗來養蛇。”說到這，陳子牧微微搖頭嘆道。

“唔，還有嗎？”中年男子目光閃動問道。

“多咯，”陳子牧喝了一口水笑道，“比如難以觀察蛇生長情況，比如沒有商品飼料，比如沒有標準化的養殖方式等等。”

“那你怎么還養？是不是利潤相當可觀？”一直沉默的中年女子忽的開口問道。

“這個怎么說呢。”陳子牧撓了撓頭笑道，“我舉個例子吧。某市有一家飯店，老板辛苦了一年，年底一算發現幾乎沒有賺上什么錢。我們能說這個飯店虧了嗎？”

車廂里三人沒有說話，陳強卻開口了：“當然虧了。”

“哈哈，你這樣想就簡單啦。”陳子牧搖頭笑道。

“為什么啊，堂哥？”陳強不解的看了陳子牧一眼。

“你要多想一想。開飯店要不要交房租？要不要廚師和服務員？老板平時的開支要不要算？”陳子牧淡定的笑道，“飯店開了一年沒有倒閉，說明這家飯店運行得很好。不僅養活了自己，也養活了別人，這就非常了不起。”

“哦哦，原來如此。”陳強恍然大悟的說道。

“所以，大姐。”陳子牧回過頭看著中年女子笑道，“只要我的蛇場能運轉良好，那就是巨大的成功。”

陳子牧一番話讓中年女子頻頻點頭，中年男子目光閃動不知在想些什么，連一直安靜的妙齡女子也驚訝的看著他。

時間過得很快，面包車很快拐下輔道，出了X市高速路口。陳強將車速緩了下來，扭頭看向陳子牧。

陳子牧掃了一眼窗外，然后扭頭對中年男子問道：“這里不好坐車，去市區再下吧？”

“好好。”中年男子忙不迭的點頭道。

面包車又走了二十分鐘，終于進了X市市區。

陳強將面包車靠邊，中年男子三人下了車后，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紅包，一定要塞給陳子牧。

陳子牧坐在副駕擺手笑道：“大叔你這樣做，就是害了我啊！”

中年男子愣住了，疑惑不解的問道：“這話怎么說？”

陳子牧卻沒有明說，只是雙手合十笑道：“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中年男子瞪大了眼睛，終于收回了紅包。陳子牧把頭探出窗外，朝三人擺手道：“三位，再見啦。”

陳強隨即一腳油門，面包車很快消失在車流里。

告別了中年男子三人，陳子牧算了算時間，然后對陳強說道：“找個酒店，今天在這個地方住一晚。”

晚上，陳子牧和陳強在外邊吃完飯，陳強就先行回酒店了。陳子牧沒有立即回去，他走在異鄉的街道上，看著陌生的景色，不知不覺走到一條大河邊。

涼爽的河風吹走了夏日的炎熱，江華坐在河邊，看著對岸高樓的萬家燈火，他暗暗握緊了拳頭。

“我都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