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采薇和她媽來了？

沈云滿臉不解，如果自己沒有重生，何采薇是會和黃敏來家里演戲博同情的，現在自己重生了，不僅當著高三年級全體老師和同學的面否認喜歡她，還不吝嘲諷奚落，但凡是個有骨氣的人，就算不圖謀報復，也要能躲多遠躲多遠吧。

張素心沒有想那么多，知道來人身份后直接站起身來，推開房門走出去。

沈云緊隨其后來到客廳。

這時沈南平已經將母女二人讓進屋里。

黃敏是個40出頭的女人，留著齊肩卷發，勻稱的鵝蛋臉搭配一雙桃花眼，透著溫婉的同時還有幾分勾人的嫵媚，只可惜皮膚有點泛黃，眼角有著怎么遮也遮不住的魚尾紋，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年輕時也是個大美人。

何采薇今天沒有穿校服，上身是一件卡其色連帽外套，里面是有鉤花的白色毛衣，下身收腰牛仔褲和有藍色五角星印花的白色帆布鞋，齊劉海蓋住眉毛，馬尾辮微微散開，有幾縷頭發滑到頜下，也不知道是來時路上被風吹亂，還是頭繩沒有扎緊給它們溜了，總之一眼望去，滿滿的青春與朝氣。

“沈老師，張老師，不好意思啊，這么晚了還來打攪你們。”

黃敏一看張素心出來，立刻很有禮貌地打招呼，并把提在手里的果籃往前送了送。

沈南平把東西接過來，放到旁邊的餐桌上，朝沙發的位置招手。

“沒事兒，坐吧。”

黃敏點點頭，往客廳里面走去。

自打沈云從書房出來，何采薇就一直低著頭，不敢跟他對視，現在母親朝里走，她也跟著邁步向前。

哪里知道才離開玄關的位置，一道冷冷的聲音便在耳畔炸響。

“何采薇，我不是告訴你別來我家了嗎，你怎么這么不要臉？”

何采薇打個哆嗦，全身繃緊，嘴唇抿了又抿，俏麗的臉上滿滿都是委屈。

走在前面的黃敏也是一臉尷尬，使了半天力氣才擠出一絲微笑，想要緩和女兒和沈云沖突，畢竟有求于人嘛，就要放低姿態，而她正是因為明白這個道理太晚，才讓自己的生活過成這幅模樣。

“沈云，怎么說話呢，回你自己房間?！?

張素心在后面扯了他一把，往次臥一推：“沒我的允許不準出來?！?

她非常不喜何采薇在周一誓師大會上的行為，但是作為一名老師，不好跟一個孩子斤斤計較，現在黃敏帶著女兒登門拜訪，似有道歉的意思，總要給幾分面子的。

就這樣，沈云被趕回了房間。

他自然是看不進書的，便把椅子搬到門口，一邊打量房門后面貼著的已經發黃卷邊的足球明星貝克漢姆海報，一邊傾聽外面的談話。

“張老師，我也是周五的時候在麻將桌上聽了王姐的話，才知道發生了什么，昨天她回到家里，我狠狠地罵了她一頓，這才告訴我她為什么這樣做，你看……這是她在抽屜里發現的紙條?！?

“我是真沒想到，還有這種因為自己喜歡的女孩兒跟別的男生走的近，就寫信罵人的。采薇還說每次沈云騎車送她回家，總有人在后面吹口哨，或者陰陽怪氣地叫他云嫂，她實在受不了這種被當成小丑看感覺，這才腦子一熱，上臺說了那樣的話?！?

“張老師，沈老師，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們幫了我們母女那么多，試想我們怎么可能忘恩負義，倒打一耙呢，采薇她不好意思跟我說，又害怕把難處告訴沈云，挑起他跟那些人的矛盾，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手底下不知輕重，萬一打起來可怎么辦，拖來拖去最后她沒轍了，才出此下策，原本想著誓師大會結束后跟沈云好好解釋，可是沒想到……沈云他……”

“唉！”

沈云在屋里聽得直皺眉，因為話說得實在漂亮，邏輯清晰，理由充分，很有迷惑性，極易說服別人理解何采薇的難處，如果他不知道高考結束后這對母女干了什么，八成會像以前一樣選擇原諒，繼續對她好。

“沈云，你出來一下，”

黃敏和他的父母又聊了一會兒，大約十五分鐘吧，外面傳來張素心的呼喚。

他推開房門，面無表情走到客廳，看著沙發上那對母女。

“采薇?！?

黃敏碰碰女兒的胳膊，沖他站的位置使眼色。

何采薇低著頭，緊夾雙腿，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婦兒。

過了足有七八秒鐘，她才鼓足勇氣，抿著小嘴兒慢慢起身，用比蚊子嗡嗡大不了多少的聲音說道：“對不起……是我錯了?！?

黃敏責備道：“認錯就要有認錯的態度，大點兒聲，你這跟蚊子哼哼一樣，誰知道你說了什么？”

“我們都聽到了，女孩子臉皮薄，別為難她了?！鄙蚰掀缴頌檎Z文老師，又是個大男人，自然不好意思坐看黃敏呵斥女兒。

說完轉頭看向沈云。

“小云，該你了?！?

沈云看看一臉局促的何采薇，心說裝什么裝，誓師大會上當著那么多人的面都敢敞開了說，現在他家，面對張素心和沈南平就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白骨精都沒你會裝，小小年紀就這么綠茶，以后進了社會還得了？

“小云，快跟采薇道歉！”

張素心見他默不作聲，在沈南平的基礎上加重語氣說道。

“不可能。”

“沈云！”

“我就不道歉，我又沒做錯什么，而且她的道歉，我不接受！”

張素心的表情有點兒古怪，自家的好大兒不是很喜歡何采薇嗎？她都登門道歉了，為什么不就坡下驢呢？

哦，是了。

喜歡的越厲害，遭遇背叛時，恨就越深，人就越崩潰。

可憐的孩子，他被何采薇傷成什么樣了，就看最近發生的事情，整個人的性格都變偏激了。

“你……你……我……”

何采薇雙肩輕顫，幾次欲言又止，委屈得眼圈兒都紅了。

她根本不想來，是黃敏硬拉著她來的，這已經很尷尬很難受了，如今她放下身段說對不起，他竟然不接受。

明明做錯事情的是他，不喜歡自己還要追自己，把她當成八班那個程雨見的替代品練手，他這么渣，憑什么自己還要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欺負？

“沈云，你是個男孩子，這樣子是交不到……不對的，大度點。”沈南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沈云看著黃敏母女，冷笑道：“她們打的什么主意我還能不知道？何采薇一直想去申城上學，但是以她一模的成績，也就是個211院校的水平，高考必須超長發揮才能摸到985的屁股，而語文和數學是她的弱項，為了能夠獲得留在申城做人上人的敲門磚，現在委屈一下自己，拋開骨氣向現實低頭又算得了什么？”

這句話說完，整個客廳的空氣都凝固住了。

沈南平和張素心面面相覷，他們怎么也沒有料到沈云會講出這樣一番話來，就連坐在沙發上，一直表現得很鎮定，有禮有節的黃敏，表情都變了。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現場的氣氛，就沒有比“尷尬”這個詞更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