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臧家與討賊(6k三合一)
書名: 漢末泰山賊作者名: 南唐舊客本章字數: 5754字更新時間: 2024-01-21 00:01:00
郯城,旅舍之中。
不寬的房間中,布局極為簡潔,不過一榻、一幾、一鏡而已。
臧霸此時正對著銅鏡,換上了自己厚著臉皮,問羊耽羊少君借錢買的絳紅色長袍。
反正已經欠了百金了,債多了不愁。
臧霸對著銅鏡左右轉了一圈,見得自己的模樣依舊瀟灑,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無他,雖說自己與那孫公祐相談甚歡,可那孫乾孫公祐此番畢竟是擔著公事而來郯城的,需要去官署做事。
一進了郯城,兩人便分開各自行事。
不過...孫乾卻是與臧霸互相交換了名刺、下榻處,以及相約:
過些時日要與他同去拜訪,一位據說是自幼便聞名天下的青年俊杰。
那孫乾孫公祐還神神秘秘地說,這位青年才俊,臧霸一定聽說過其人的姓名!
跟著孫乾這般能載入史冊的美男子一同出游,臧霸屬實是壓力有些大。
就跟前世和朋友一起外出玩耍一般,他實在是不肯讓自己淪為綠葉。
畢竟,這大漢朝確實是極為看重儀表!
有時候任官,可是需要看臉的!長得丑的,都不讓你當官!
就跟那張松、龐統一般,因為長得丑,主公看著都嫌棄!
臧霸還聽說,東北幽州那旮旯,有個叫公孫瓚的,就是因為長得好看,嗓門大,外出溜達了一圈。
就被當地的郡守看中,硬生生要把女兒嫁給他!
更別說后來的徐州刺史陶謙了,年輕時也是因為長得俊俏,都十四五了,還領著一幫小孩子在街頭騎著竹馬打架。
然后呢?他也被當地的郡守看上了,非得把女兒嫁給他!
當臧霸穿越而來,聽到這些軟飯硬吃的例子時,真的是羨慕的不能再羨慕了!
可惜...自己盛裝打扮,去郡治奉高一趟,那張舉張郡守也沒看得上自己,把女兒嫁給自己!
要不然....要不然自己還能背井離鄉,奔波數十日,來這徐州郯城?
想到這里,臧霸又是對著銅鏡整理了一番儀容,直到自己看得順眼后,方才清了清嗓子,心滿意足地踏出門外。
當臧霸緩緩走出門外時。
門外的大堂中,已然坐著裹著頭巾的臧戒、吳敦,以及兩位與臧戒有幾分相似的中年漢子,正在閑談。
見得臧霸出來了,那幾人皆是眼前一亮。
臧霸先是掃過那兩個面生的漢子,心知其人多半便是臧戒口中的臧氏族人,方才大跨步地朝著大堂走去。
到近處后,臧霸拍了拍吳敦的肩膀,沖其點了點頭,便順勢蹲坐在了臧戒身側。
“怎么樣?”臧霸低聲問道。
“大概的細節,我已經與他們說過了!只是條件我沒替你答應,得虧了你最近名聲大,他們看中了你的前途!”
臧戒大抵是好久未有歸鄉,此時嘴角勾起,眉目飛揚。
“他們想見一見你,再細談一下其中的條件。”
“好!”臧霸聞言,微微頷首。
旋即便把目光投向了對面那兩位見到自己后,忽的有些緊張的中年漢子。
臧霸見狀,微微一愣,方才意識到,定然是自家父親在他們面前說了些什么,方才讓其人這般緊張。
難道說是:三頭六臂?殺人不眨眼?慣好吃人肉?
臧霸想到這里,卻是自己把自己給逗笑了。
“與宣高闊別十余年,今日一見,宣高當真是器宇軒昂、一表人才啊!”
其中面上滿是麻子的中年人,率先笑著開口道。
“這是你家伯父臧文,也是我大兄!”臧戒輕聲而道。“也是臧家當前的家主。”
聽到后半句,臧霸微微頷首,意識到了事情的關鍵的便在此人身上了。
“雖說宣高十余年未曾見得伯父,可今日一見,宣高屬實是覺得親切無比!”
聽得臧霸的恭維,那臧文面露笑意,正要多說些什么的時候。
身旁那頗有些地包天長相的中年漢子,大腹便便,略顯富態,看著臧文這般模樣,連忙扯了扯臧文的衣袖。
“旁邊那位,是你家仲父臧戈,平日常跟著商隊在外,聽聞你回來了,方才丟下手中的活計,連忙跟了過來。”臧戒連忙低聲道。
那臧文感受著衣袖上傳來的力度,眉頭一皺,沖著臧戈瞪了一眼,方才對著臧霸和藹笑道:
“宣高偌大的名氣,我和你家仲父,雖說在隔著千百里地的郯城,卻也是有所耳聞!”
“客套話咱就不多說了...”
“宣高來郯城,最近有什么打算?”
臧文卻是三言兩語間,就略過了客套的環節。
臧霸聞言,微微皺眉,看著臧戒沖他點頭,方才淡淡開口道:
“我這邊的情況,伯父應該也知道了...”
“在磋商之前,我現在需要知道咱們臧家的具體情況!”
聽得這話,臧文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倒是沒想到,面前這不過弱冠的臧霸,竟然在有求于人的情況下,還能有如此氣勢。
臧文遲疑了一下,卻是自信開口道。
“臧家現在手中握有數十支商隊,不僅跟當今巴方伯和郡中長官多有聯系,還和朐縣那邊的糜家有著貿易往來!”
“不說是富可敵國,但是多養你們這百十人在城外,卻是綽綽有余。”
臧霸聞言,卻是絲毫不顧及臧文臉面,嗤笑一聲:
“伯父說有數十支商隊?我來之前也不是沒打聽過...您這商隊,怕是只有十余支吧?”
“至于您口中所謂的有聯系?有貿易往來?依霸之鄙見,那多半也不過是混個面熟?”
臧文聞言,微微皺眉,想要反駁。
卻聽得臧霸繼續發問:
“族中可有從仕途的?”
臧文原本陰沉的面龐,聽得這句話,卻是忽然舒展開來:
“族中有優秀族人得了郡中長官的青睞,年后多半就要在州中任職了!”
那一旁的臧戈聞言,卻是長嘆一聲。
臧霸嗤笑,繼續發問:
“那便是族中尚且無人入仕?”
那臧文已然不是很自信了。
“有...有幾個在地方作吏員的...”
臧霸見得伯父臧文這般模樣,也是長嘆一聲:
“我知曉臧家現在情形不算太好!可卻也沒想到竟然這般不堪!”
“偌大的族中連個六百石的縣長都沒有,有的不過是些許金銀財產罷了!”
“徒有金山銀山,而無實力去保護!”
“縱然有再多的金銀財產,那不是徒徒給別人做嫁妝嗎?”
聽得這些話,那臧戈卻是一把攔下還要多說些什么的臧家家主臧文。
臧戈緩緩起身,向前走了幾步,神色懇切地看向臧霸:
“宣高,都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的話呢?”
“是!你說的是不錯!咱們臧家現如今族中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人才!”
“可也是正因為如此,我們才對宣高此次回郯城格外重視!”
看著臧霸聽得此言,微微頷首,那臧戈卻是又上前幾步,一把緊握住臧宣高的雙手。
這般謙卑姿態,看得臧宣高微微一愣。
臧霸反應過來后,也是連忙站起身來,緊握臧戈雙手。
“你的要求,我也聽阿戒說過了!不過糧草駐地而已,族中已然為你備齊了足夠五百人吃上一年的糧草!如若不夠,族中就算齊齊勒緊了腰,也要滿足你的所需!”
“此外,你伯父早早就派人外出查探了適合你領人駐扎的幾座山頭,只待你來挑選了!”
嘴上說著,臧戈卻是死死地盯著臧霸的神情,直到看見臧霸動容,方才舒了一口氣。
“其一,想來宣高來時也見過,其名蘭山,在郯城以西,地理位置頗好,三面環水,只是山中早就有個喚作昌豨的賊寇駐扎,來往流民、亦或者活不下去的村民,皆是投山中而去!”
“若是去這里的話,怕是阻力有些大。”
臧霸聞言,微微皺眉。
“其二,地理位置稍差些,山頭也小些,位于郯城以南,靠近下邳處,山畔有些許農家,距離郯城距離也不近不遠,我們倒是希望你能去這里。”
“其三,便是北部...”
“不必再往后說了,我選第一個!”
臧霸手上微微用力,卻是止住了臧戈還要往下說的話語。
“第一個?那昌豨手下據說有千余眾賊人呢!宣高不過數十人,如何能鳩占鵲巢啊!”臧戈聞言,卻是苦著臉道。
“倒是不如去第二個...”
他們兄弟倒是希望臧霸能去第二個,風險小,也能養起一波屬于自己的武裝勢力。
“時不我待!雖說第一個風險大,但是相應的收獲也高!而且...我與那昌豨早已神交已久了!”
臧霸此時已經松開了手,一邊踱步,一邊淡淡道。
“如果我能順利掌握那支千余人的賊寇,不說你們其他的謀劃,單是消除這支賊寇的功勞,說不得就能讓那巴方伯另眼相看!”
“到時候我們臧家也能乘勢而起,說不得就能在郯城諸多世家中占據一席之地。”
“如果我失敗了,你們也不過是折了一個我,再如以前那般茍延殘喘便可!”
“如何?”
見得臧霸已然說到這種地步了,臧戈和那臧文對視一眼,皆是看到了對面眼中的無奈與掙扎之色。
那家主臧文滿面愁容,卻是正要多說幾句時。
“好!我且代大兄做決定!宣高若是真的想去拿下那支賊寇,我臧家定然鼎力相助!”
看著自家大兄還要猶豫,那臧戈面露狠厲,卻是一把揪下了自己頭上戴的巾帽,猛的一下便摜在了地上,口中惡狠狠地說道。
臧戒聞言,卻是不禁眉開眼笑,正要開口時。
看著臧霸得了臧戈的承諾,卻仍默不作聲時,他不禁意識到了什么,也是長嘆一口氣。
“既然這件事已然談妥,那臧家最近可有什么煩憂?”臧霸走在幾案旁,拿起一只酒杯,緩緩開口。
臧文聞言一喜,正要開口,卻又被那臧戈給瞪了一眼,止住口中的言語。
“宣高何來的生分話?都說了,一家人!一家人!哪來的兩家話!”
臧戈皺眉佯怒道。
臧霸微微一愣,倒是也知曉了臧戈的意思:
此番不算交易,只算人情,只算投資!
這臧戈倒是好大的賭性!也比那看似面善的臧文會做人的多...
他竟然敢把整族的希望寄托于不過見了幾面的自己身上!
難道是臧家中出了什么事情?
臧霸心中暗暗作想。
“宣高打算何時啟程去艾山剿匪?”臧戈看著臧霸默然,卻是笑吟吟地問道。
此時那臧家家主臧文,三番五次被臧戈打斷,已然隱隱有些惱怒,只是礙于人多,不好發作而已。
“過些時日,我這段時間先謀劃一番,做足了準備,再領人過去。”臧霸也是留意到了臧文的神情,心中更是對這面容富態的臧戈高看了一眼。
“好!好!好!”那臧戈拊掌贊道,只是看著臧文的神情,卻是心知不可多留,連忙告辭。
“如若沒有其他事情,那我便和仲兄先回去了,宣高還有其他事情的話,可以使人來城南的臧家駐地來尋我!”
臧霸聞言頷首,連忙跟著臧戒引著吳敦將其人送出門外數十步后,見得其人上了馬車,方才返回屋中。
“臧家最近是惹了什么人嗎?”臧霸看向自家父親臧戒,眉頭緊皺。
好處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臧家這么輕松就給自己送錢送糧的,其背后必然有問題!
“那臧戈因為商隊的事情,最近得罪了下邳曹家...”臧戒面露愁容,也是緩緩地嘆了口氣。
“下邳曹家,雖說家中沒有經傳流傳于世,但也是能在州中插得進手的少數豪強,家中實力強悍。”
“更別說其嫡脈長子曹豹,據說其人格外悍勇,勇力無雙,平常人難以靠近其身。更是因為其一身勇力,年紀輕輕便在州中任曲長,掌五百人!”
“曹豹么?”
臧霸聞言,卻是微微皺起眉頭。
曹豹此人,他還真有些印象,好像后來還成了陶謙手下數一數二的將領,執掌徐州軍隊!
這足以說明其人(或者說其人背后的家族)是有些實力的!
不過...再有實力,不還是當了呂布的二五仔,被張三爺一矛給戳死了嘛。
“臧戈怕外出行商時,曹豹引兵滅了臧氏滿門?或者是滅了商隊?所以才這般迫不及待地想扶持屬于臧家的力量?”臧霸試圖理清臧家的敵人。
“然也!不過...你為何要選擇去那昌豨的山頭,四五十人,去奪千余賊寇的營寨,這談何容易!”一向健談的臧戒,也有些沉默了。
“若只是你覺得拿了臧家的東西,才想著冒險去做的話,大可不必!”
“倒不是這些的問題,那昌豨不過雞犬之輩耳,我勢在必得!”
臧霸閉上眼低嘆一聲,面前浮現的,便是那一個又一個在后世留名的名字,以及不到半年就要爆發的黃巾起義。
“只是不知為何...我總有種莫名的急迫感。”
......
次日,雖說起的早,但郯城早早便有了煙火味,人流不息。
從一家客棧的二樓臨街的房間中,猛地傳出一聲刺耳的怒喊聲,惹得來往人群皆是朝著彼處望去。
臧霸大清早便領了一群人來到羊耽房中,把一卷臧家送來的帛書扔給羊耽。
“什么!你要去艾山剿匪?”
剛剛睡醒洗漱完畢的羊耽,掃過這帛書幾眼,不由得面色大變。
“然也!不過千余賊寇而已,土狗瓦雞之輩,有何懼之?”臧霸看著羊耽,順勢也坐在了榻上,淡淡而道。
“土雞瓦狗!土雞瓦狗!在你臧宣高眼中,誰都是土雞瓦狗!”羊耽看著臧霸這般若無其事,卻是怒了。
“那好歹是千余人!縱然再魚龍混雜,那也不是你臧霸領著五十人就能剿滅的!我就不懂了,為什么你臧宣高非要做這種事情!”
“老老實實等天下大赦,咱各回各鄉不行嗎?”
羊耽說到后面,已然有些心力憔悴了。
臧霸沉默了些許,招呼著身后跟著的孫觀、孫康、吳敦等人坐下,也是長嘆一口氣。
“我知道...你們心中可能或多或少都有這種疑惑,為什么我要這般的冒險!”
“明明已經出了郡,找個地方避一避風頭,等大赦之后,回鄉做個小吏,聽起來就很愜意!”
說著,臧霸觀察著眾人的神情,發現除了吳敦,其人或多或少都點了點頭,心中更是長嘆。
“可是...你們跟著我,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難道就僅僅只是因為平日玩耍慣了,就愿意棄家相隨,背井離鄉?”
聽得這話,那孫觀、孫康之流,面上都閃過一絲尷尬。
顯然是被說中了心聲。
“吳大,你先說!”
臧霸見狀,有些無奈,原本打算指向他兩人的手,順勢便移動到了吳敦身上。
“俺嗎?”吳敦見狀,左右顧盼一番,見得臧霸手仍在自己身上,嗡聲疑惑道。
“也不瞞臧大兄,俺剛開始跟著大兄不過是受不了那劉縣尉的鳥氣,想著跟臧大兄做大事,順便賺些金銀、名聲。”吳敦憨厚黝黑的臉上,流露出些許感激。
“只是...后來卻被臧大兄贈我百金的豪氣所懾!卻是心甘情愿地跟隨而來!”
臧霸聞言微微頷首,旋即看向另外幾人:“你們呢?”
“大抵是因為跟著臧大兄玩耍慣了,不舍得臧大兄獨自一人罷了...”孫康看著輪到自己了,卻是爽朗笑道。
“而且...我早在華縣時,便覺得臧大兄不是尋常人物,遲早是要一飛沖天!俺也想為自己謀些前程!”
“俺也一樣...”孫觀摸著后腦,略帶憨意道。
臧霸聞言,微微頷首,卻是略過被自己擄來的羊耽,沉聲道:
“既然是要謀取前程,謀取名利,那又怎能心懷安穩之心呢?”
“大丈夫,生不能食九鼎肉,死亦當九鼎而烹!”
聽得這話,眾人皆是微微動容。
“況且,你我本就出身卑賤,不搏命,又如何能跟那等世家子弟相比?”
“不搏命,天下大赦,黨錮解除之后,羊耽羊季延多半便會直接舉孝廉,入京為郎,到時候你我又能在何處呢?”
“總不能在華縣做個小吏,聽著故人之名遠揚天下吧?”
“尚需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拿下這群賊寇,我臧霸臧宣高為你們作擔保,此生定然不低于二千石之位!”
說到這里,臧霸已然聲音高昂,神情慷慨。
在羊耽微微愣神的時刻,余下那三人,卻是齊齊朝著臧霸拜倒,連聲應諾。
再次起來之時,孫康已然斂容,肅然問道:
“臧大兄,此去蘭山討賊,可有對策?”
“已有!”臧霸微微頷首,旋即正聲道。
“孫康!你且持著我的名刺去尋孫乾,問他借一些東西!孫觀、吳敦,召集眾游俠,且隨我去一趟城南臧家討要青壯!”
聽得臧霸一連串的指令,其人皆是再次拜倒,連聲應諾。
看著眾人皆是應諾,出了房門,臧霸則是轉身正視羊耽,神色懇切:
“羊少君,如若我此次沒能回來,還請少君看在這一路行來,我多與少君方便的份上,多多照顧一下我父!”
話語剛落,臧霸便沖著羊耽行了一禮。
羊耽見狀,連忙起身避開,口稱不敢。
看著臧霸迅速離開的背影,羊耽嘴唇微動,只是猶豫著,終究未曾開口。
其人神情復雜,卻是第一次見得臧霸這般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