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安閑平靜,除了阿青偶爾過來向他請教武藝外,阿洛要么在河邊靜坐練武,要么做點家務或到田地里去照看莊稼。
阿洛的回來后,家里的負擔輕了許多,他沒事的時候上山砍柴,然后背回家后劈材,家中有用不完的柴伙;而田地里的事基本不用父親和祖父操勞。父親安心的居家養腿傷,現已經行走如常,只是負重時稍有感覺。祖父則時不時幫著女眷做點紡織方面的輔助事情,大多時間是到菜園料理。祖母、母親、阿雨則紡織做女紅為家人備些各季衣物;時不時的拿些織的較好的布去賣了,換點錢銀補貼家用。
唯一與阿洛說話比較多的阿湯,最近他也在忙自己的事情。他父母為他在鄰村找了一個媳婦,他正在為接下來的成婚準備。阿輝偶爾回一趟家,住了兩天便回師父那邊,他已出師,跟著師父有工錢了,再積攢兩年準備找個合意的姑娘成親。阿水則是一點消息沒有,只是從他父母口中得知,他在那邊物色好了一個姑娘,二舅做主已經下聘禮,來年準備成親。
當阿洛、阿輝、阿湯三人一起時,他們問阿洛什么想法。阿洛內心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答道他還沒有想好。
好友們一個個要成家立業,親密的話講的漸少,感情的距離逐漸變大。阿洛知道,也明白,這再正常不過,人生是不斷得到和失去,生活是不斷地成長。村旁的河流看似千萬年不變,而實際何嘗不是時時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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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到木石前,青瞳锏在阿洛身邊從來不離身;回到木石后,阿洛將青瞳锏放在枕頭下,只有練武的時候方拿出。
阿洛溫習锏法數遍后,將锏入鞘。他想著阿青已經五日沒有過來,擔心他家中出事,便打算今日趁早到木水村去探望愛徒。他先回家,準備將青瞳锏放回枕頭下,再騎馬去木水。
“阿洛孩兒,你手上的兵器是什么名?”祖父坐在門口吸著旱煙問道,看著阿洛手上的兵器感到好奇。
“這個兵器是锏,一般很少見。”阿洛答道,心想祖父估計沒有見過,于是便拔出锏,遞給祖父,讓祖父看個仔細。
祖父接過锏,仔細端詳一番,他雖然不懂如何鑒別锏,卻看著精美的紋路、古樸的外觀、幽黑的锏身,便感覺此物乃非常之物;口中不住稱贊道:“好,很好!”
“這朵花,是什么時候刻上去的?”祖父問道。
“這朵花和那兩個字是鑄劍師的落款,表明锏的名稱和鑄劍師。這朵花代表鑄劍師。”阿洛答道。
“會不會不同的鑄劍師用同樣的花?”祖父追問道。
阿洛沒有學過鑄劍,想了想后道:“按照常理,一般鑄劍師都是不同的落款,極少有一樣的。”
祖父讓阿洛拿著锏在門口等一等,他自己轉身回房取物。
俄而,祖父從臥房中拿出一緞布。祖父將布放在凳上,接著小心翼翼地將綁繩結開,再把布一層層攤開,一把柴刀被布包在其中。柴刀沒有用過的痕跡,甚至還未開刃。祖父拿起柴刀,走到陽光下,指著落款對阿洛道:“你來看看,這個落款和你的锏是不是一樣的?”
阿洛拿著柴刀和青瞳锏對比,柴刀上的金銘文為“致兄”,青瞳锏上的金銘文為“青瞳”。銘文風格和落款花型完全一樣,很明顯打造柴刀和青瞳锏是同一個人。
“祖父,這把柴刀和锏應該是同一人打造的。”阿洛對祖父道。
“緣分啊!想不到你也用到阿棠打造的物件了!”祖父感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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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棠經常隨父親和大哥一起到田地里去。父親和大哥是去料理莊稼,而他過去則是尋找有趣的事物。他跟在后面,看花看草,看蟲看魚,一路有無窮的樂趣。
來到田地里,他跑過去和鄰村的阿緋和阿緋的弟弟玩。阿緋和他一般大,父母將姐弟留在家里總歸不放心,在天氣晴好時,便帶著他們到田里去;這樣干活和照看孩子都不耽誤。姐弟盼著和阿棠一起玩,因為阿棠會帶著他們玩數不清的好玩游戲。春天,阿棠帶著他們去摘最漂亮的花兒;夏天,阿棠領著他們在荷塘捕魚采藕;秋天,阿棠與他們一起到山上最甜的果樹下摘果兒;冬天,阿棠挖到碩大的野紅苕,與他們一起到山腳下生起火堆燒出最美味山珍。
年紀稍大一些,阿棠常常自己一人跑到木水去找伴玩們玩。山上、河邊都是他們游玩的樂園,四季的變換又帶來了不同的樂趣,不論何時總有無窮的樂事在等著他們。
大人們見阿棠阿緋情投意合,于是便嘗試商議定親之事,話經提起,兩家也都樂意成全這對青梅竹馬。
“阿棠,又來找媳婦啦?”木水村的大娘端著飯碗坐在門前吃早飯,看見阿棠便打趣地問道。
阿棠紅著臉,飛快地向阿緋家跑去;背后傳來大人們爽朗的笑聲。
他們漸漸地大了,一起玩的時候少了。阿棠在地里勞作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往阿緋家田地里看。當阿墨過來的時候,阿棠總會露出燦爛的笑容,然后向父親和大哥說過去與阿墨聊聊。阿墨是阿緋的弟弟,也是阿棠一同玩大的好兄弟。
阿棠問了阿墨很多關于阿緋的事。阿墨一五一十地說與阿棠聽,最后,阿墨感嘆道:“早知就把姐姐喊過來,你直接問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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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幾年,阿棠等待的那一天就要來了。大哥和大嫂已經另起新屋搬進去住了,舊房也修葺一新等待著新人完婚。
阿緋一針一線早早地將秀禾繡好,期待成為新娘的那個日子。
娶親日定在十一月初的黃道吉日。阿棠滿懷希望地等著,每天干勁十足地忙里忙外,臉上掛滿笑容;整個世界在他看來都充滿陽光。
糧倉里屯滿了稞麥,宴請賓客的酒足足備了三四十壇,待客果品也準備好了。明天,他準備到青伊集去買些糕餅和鮮肉;日子充滿溫暖,事事都是那么順遂。父親和大哥正在商量宴請賓客的事情,叔父正在一筆一劃的寫著請帖,雖然被請之人不一定識字,但是請帖該送還是要送。
“阿謹明天我去青伊買糕點,你有沒有空,有空幫我去出出力?”阿棠對堂弟阿謹道。
“我沒有事,正好隨阿棠哥去玩一玩。”阿謹道。
旁邊寫請帖的叔父看一眼年幼兒子道:“你不是去幫忙的,你是逮到機會去吃糕點的。”
全家人一起哄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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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阿棠牽著駝馬,阿謹坐在馬背上,他們一同上青伊集去。
傍晚,阿棠牽著滿載著糕點、果品、鮮肉的駝馬,阿謹坐在貨品上,他們回來了。
一家人滿心歡喜的卸完貨品,等待著明天大喜之日。
阿棠坐在家里,大口吃著給他們留的晚飯。
阿墨流著淚跑進來,帶著哭腔對阿棠說:“阿棠哥,出事了。你趕緊隨我來!”
阿棠連忙放下碗筷,隨阿墨一同奔去木水。父親和大哥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何事;也遙遙緊跟在后面,一同過去看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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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靜靜地燒著,照亮滿室;本應喜慶的房間,此刻卻空氣凝重,絲毫沒有喜氣。
阿緋氣若游絲,脖子纏了一道布,血將布全部染紅。家人和村里懂醫術的人正在旁邊照料。
“阿棠哥來了!”阿墨剛到門口便喊道,然后大口喘氣。阿緋身邊的人自動讓出一條道。
阿棠一看阿緋的模樣,如同五雷轟頂,整個人都不知所措的癡了。
“阿緋,你怎么了?”阿棠抱著阿緋哭道,眼淚如泉涌而出,整個人不住地顫抖。
“我...我..對不起你,你要...要好好..活著!”阿緋虛弱地說,然后用盡力氣伸出手撫摸阿棠的臉后,流著眼淚離去了。
阿棠大聲地哭著,火熱的心已變成冰凍的石頭。
父親和大哥過來,看著哭泣的阿棠和離去的阿緋,被眼前的情況驚的不知所措,良久方緩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