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術」
阿爺把棃螢放置在祭壇中央,遣散了所有人。開始設壇作法,棃螢的三魂七魄已漸漸離體。阿爺用朱砂畫了幾道鎮(zhèn)魂符,強行把她的三魂七魄留在體內(nèi)。
傾盡畢生所學,也只能幫棃螢吊著最后一口氣。三天之后,便會氣絕身亡。摘下儺面具,被歲月雕刻了滿臉皺紋的老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娃啊、阿爺只能幫你到這了...”
阿爺看著昔日疼愛的孫女,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痛心不已。棃螢自一歲起就待在阿爺身邊,三歲時就能憑借靈敏的嗅覺分辨各類藥材。6歲跟著阿爺學習漢文字,熟讀巫醫(yī)各類經(jīng)書。10歲便能下山去到二爺爺醫(yī)館里辨證論治。
至于巫術,阿爺也只教了她最基礎的術法。不過一遍,就能掌握其中要領。要知道這些本事,阿爺從小到大刻苦鉆研,勤加練習。才有如此成就...
棃螢的天賦遠在他之上,所以對棃螢的教導阿爺一直都是親力親為,連她阿爹都不能插手...
阿爺抱著棃螢送到她父母那里
阿爹阿娘一直在門口等著,雙手合十,向神靈祈禱著女兒能平安無事...
棃螢安置在她的房間之內(nèi),門外三位親人都沉默不語...
終究是母女連心,阿娘崩潰的跪在阿爺面前哭泣。
“爹,平日里你最疼愛阿螢。你那么厲害,將死之人都能救活。這次是你的親孫女啊,您、救救她、救救我女兒...”
“爹!不如拿我的命的去換阿螢的命,反正我娃兒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阿娘整個人失去理智一般,瘋狂的乞求著阿爺...
棃螢阿爹知道連阿爺都沒辦法的事,肯定是沒有希望了...抱著阿娘安慰她
“不要胡說了,這世間沒有這種道理。不要說這些沒用的話了”
阿爺聽到阿娘的話,腦子里靈光一現(xiàn)。嘴里念念有詞的嘀咕著
“一命換一命,好啊,殺人就得償命。”
杵著拐杖神神叨叨的走向關押那兩個人的房屋去...
阿爹見狀不妙,攔住了阿爺。
“爹,你要去哪?”
“讓開!”
“你是不是聽了三娘說的胡話,不要做傻事,生死由命。違反自然規(guī)律,要遭天譴的啊!”
阿爺生氣的用拐杖打在阿爹身上
“老子的事用不著你來教我!”
此時的阿爺像是中了魔怔一樣,面目猙獰,力大無比。任憑阿爹怎么往回拽都拽不動,又一棍子打在阿爹頭上。
阿爹便暈厥過去...
第二天早上阿爹醒來,自己卻躺在了家中。阿娘焦急的守在床邊
“三娘,你看見爹去哪里了嗎?”
阿娘搖搖頭
“昨天晚上我出來找你,就看到你倒在地上。沒有看見爹”
阿娘說了一句讓阿爹晴天霹靂的話
“阿螢、阿螢也不見了。”
阿爹著急的在寨子里尋找阿爺?shù)纳碛埃莾蓚€俘虜,也只有謝季平不見了。看門的守衛(wèi)說是族長把人帶走的。
瘋了!瘋了!短短兩天時間就發(fā)生這么多邪門的事,一定不能讓爹使用禁術。一定要找到他們!三娘,三娘肯定知道,她寸步不離的守在阿螢身邊,阿螢不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還那么平靜?
阿爹回到家中,逼問阿娘。
“跟我說實話!阿螢在哪?”
阿娘怎么都不肯開口
“你知不知道用禁術,會遭報應啊!爹瘋了你也瘋了嗎?”
阿娘放佛下定決心一樣
“我是瘋了,阿螢好心救人,卻被那個人害死。她做錯什么了!該死的人是那兩個挨千刀的!”
阿爹也希望女兒能活過來,也許一命換一命沒什么不好...
棃螢阿爹就這樣渾渾噩噩的走到祖宗祠堂,卻看見身穿巫服的阿爺跪在蒲團上。
“爹!”
他只用手碰了碰阿爺?shù)募绨颍敱爿p飄飄的倒了下去。
這事已經(jīng)不是能憑棃螢阿爹一人能解決的事了,只得去村中把二爺爺請上山。二爺爺?shù)搅苏永铮吹窖矍暗膱鼍啊?
已經(jīng)是無語凝噎了...
棃螢阿爹將前因后果與二爺爺講述了一遍,二爺爺當即就到祠堂里去。原來祠堂香案下方有一個秘密地窖。
二人一路到了地窖里,不過十平米左右的空間。被劃分成四個隔間,第一隔間整齊擺放著族譜和巫醫(yī)經(jīng)書,第二隔間收藏了各類名貴藥材,第三隔間竟是成箱的金條銀條。第四隔間便是一道石門。
這地窖里的寶貝,可從來沒聽阿爺交待過啊!
二爺爺從燭臺上取出蠟燭,掰斷了它,一把鑰匙掉落出來。打開石門,是一條幽黑密閉的通道。
大約走了有幾分鐘,前方閃爍著丁點紅光。二人到了洞口,整個洞內(nèi)被各種經(jīng)幡和符紙設置成了神秘的陣圖。棃螢躺在陣中心的紅鐘乳石床上,巫鈴懸空的置于她頭頂三尺的地方,泛著微微紫光...
謝季平全身插滿了銀釘,頭頂三寸的之上亦懸掛著一枚銀蛇法器,散發(fā)出強烈的紅光。二爺爺和棃螢阿爹在通道內(nèi)看到的紅光就是從這里發(fā)出來的。
棃螢阿爹想要出手阻止,被二爺爺攔了下來。
“沒用了,法陣已經(jīng)啟動,不是爾等凡夫能阻止的...”
阿爹不解的問
“二叔,把這陣破了不就行了?”
二爺爺無奈笑到
“你跟著你爹是啥也沒學會啊,大哥老了老了還犯這種糊涂,簡直愧對先祖!”
“你爹使用了禁術,「不死術」,原本我們巫醫(yī)一脈承襲與上古十巫,得天時地利之勢,將醫(yī)術發(fā)展到登峰造極,曾經(jīng)一度輝煌。上古祖巫的巫力可比肩神明,創(chuàng)造出死而復生的神話。
要知道,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規(guī)律。無論出于什么緣由,違反天道,必遭天譴!”
“所以,那時的「復活術」便被禁止傳世。現(xiàn)在流傳下來的不過是歷史的殘篇斷角...”
就在二人說話之間,謝季平整個人被那股奇異的紅光吸干精血,只剩一具干枯的皮囊。
棃螢阿爹已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渾身無力,癱軟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二爺爺畫了幾道符紙,嘴里念著咒語。一股清氣帶著符紙飛過去,附著在了銀蛇法器上。
二爺爺不敢停歇,一直默念咒語。鮮血從口中噴涌而出!幾分鐘過去后,銀蛇法器光芒黯淡下來,「叮~」的一聲,掉落在地上。
瞬間一股強大的沖擊力爆破開來,二人都被震暈過去...
整個洞內(nèi)恢復了平靜,二爺爺醒來便把銀蛇法器收起來了。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棃螢,一股腥紅的氣盤踞在她的眉心中間。
棃螢阿爹整個人昏昏沉沉的起來,見里面沒有危險,就大膽的走進去了。他想把女兒帶走,還沒碰到石床邊緣,就被一股氣震開。
“二叔,為何我無法靠近阿螢?”
二爺爺搖搖頭,他巫力與阿爺不相上下,許是這時從棃螢身上窺見了些許天機。
“走吧...”
棃螢阿爹不明所以,不想就這樣把女兒留在冰冷的溶洞里。
二爺爺?shù)坏乃λσ滦?
“該做的我已經(jīng)做了,剩下的就交給天意。”
阿爹明白已無力回天,終于放手...
二人回到寨子中,已是第二天中午了,全寨子的人都守在族長的屋外。大家都在靜候消息。
族長此時已經(jīng)昏迷不醒,二爺爺對著族長念了幾句咒語。族長這時才清醒了些,看清是二爺爺來了,一把激動的抓住他的手臂。
“鐲子、鐲子還給它!”
話一說完,一口鮮血噴在了房梁上,氣血逆行而亡...
二爺爺頌了一段經(jīng)文,平靜的對族長說了最后一句話。
“大哥,走好...阿弟馬上就來找你”
族中眾人聽聞族長的死訊,都在默默哀悼。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兩個外族人而起!有些年輕力氣盛的青年人忍不住要把關押的鄭鵬拉出來誓要把此人活活燒死。
二爺爺和棃螢阿爹恩威并施的好生勸告大家,這才把鄭鵬扔在望龍山上任他自生自滅。寨子眾人齊心協(xié)力的把族長的葬禮辦完,此事也算告一段落了...
棃螢阿爹按照族制承襲了族長之位,冬去春來,一年過去,大家似乎也不再提起這件事。
可就在剛過完新年之后,他們的新任族長棃佑昌就離奇的死在家中,七竅流血,死狀可怖。
起初大家也只是以為族長是得了什么怪病而亡,可僅七日之后,棃螢阿娘也相繼暴病而亡,死狀跟新任族長如出一轍。
寨子里沒了領頭人,又出了這些等怪事。大家不免人心惶惶,又在私底下下悄悄議論。族長一家自從棃螢出事之后就很古怪。
不但沒看見家里人為其發(fā)喪,連墓碑也未曾立一塊。大家都隱約覺得這里面有蹊蹺可又沒有證據(jù)。
又過了七日,寨子里一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突然就暴斃了,和棃螢阿爹阿娘死狀一樣。這時大家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這七天死一個人,生怕哪天就輪到自己了。寨子的人便逃的逃,散的散...可就算族里的人逃到天涯海角,都會面臨一樣的結(jié)局。
這就像是詛咒一般,誰也無力對抗...最后二爺爺沒辦法,徹底封閉了寨子。料理了后事,從溶洞回來那天,他就算到自己已時日無多了。
在二爺爺生命的最后時刻,將早就寫好的書信和那枚銀蛇手鐲一并交給了自己的徒弟肖風。如果未來有一天會有人來尋他,就把這遺物交給誰。
信的末尾處,是二爺爺囑托,只有四個字。
「順應天道」
整整十二封信到此就結(jié)束了,棃螢讀完心里萬般惆悵。原來,造成這一切的人竟是自己,我才是罪魁禍首!
全寨子男女老少的靈魂被業(yè)火焚燒的景象刺激著棃螢的每一根神經(jīng),全身猶如刀割一般疼痛。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罪人”
棃螢抱著自己低聲啜泣著
“我要怎么做?才能拯救你們?到底要怎么做!”
那空無一人的黑暗似要將棃螢整個人吞噬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