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擁促的警鈴聲在隧道里回響，所有人都著急忙慌的趕到集合地點，只有昶袁慢吞吞的整理他剛剛穿好的訓練服。

180海區是探索宇航員的選拔訓練地，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它表示著新紀元的第一。

人口問題不斷的出現爭端，戰爭的火怎么都不能澆滅，會有人意識不到這個問題嗎?這個世界上沒多少個傻子，所以它解決的方法一直跟著我們進化，在七十年前，人們把土地資源的巨大缺口轉移到了大海里，一時之間很多問題都有了虛幻的答案，它像海市蜃樓，但科學瘋子按著它的樣子建造起了海底宮殿，大海可是占了地球七成的面積，如果大海能夠開發利用起來，人類文明的緯度還可以再提升0.89級。很顯然，成功了，他們研究出了一種光粒束的武器，但耗能極大，本來是作為戰爭武器的，作為邊防武器運輸的時候由于裝載機繩索的檢查不到位，有一絲絲的裂口，恰巧突發海風，發生了連續蹦斷裂，機器墜入海岸，電器短路后，短暫觸發，人們發現，它對于海水的作用異常強烈，緊接著它的新用途開發被推上日程。不久用于海底造空腔的極能炮一代研究成功。海里居住的第二重要元素，建筑材料，在極能炮被研發出來的三十年后，另外一種偽金屬材料被研發成功，具有金素特性的玻璃，它可以在遭受巨大能動后發生形變而不是破裂，重要的是它保留了玻璃的透光性，這個新型玻璃最早被用于商業的海景造房，因其存在的巨大商業價值被更多的開發商入場，最后經歷七十多年的時間，由奢侈品轉向政府基建，最后實現普遍民用。

在土地危機爆發前人口出現低迷消態，出生率一度降到0.3，文明普及的另外一個特征是篩汰，以人口減少來遏制不文明行為人群的傳染性增長，就像人們會消滅公蚊子來達到控制蚊子繁衍一般，這是生物文明進程的一個特殊現象，由第三代火星文明的科學家歸納總結并承認的。

好了，讓我們回到故事的時間線。

昶袁穿過漫長的玻璃通道，背景呈現淡淡的藍色，這是海水反映到通道里的光，時不時還能看見沙丁魚群在外邊發呆一般的掠過。

“你遲到了。”準考官看著不緊不慢的昶袁入列后對他說道。

“我知道，這里起碼有兩百多人，很多人的成績比我好的多，我如果聽到的沒錯，你們只需要三十個宇航員，淘汰率在百分之九十呢，你需要的我看來是給不了了，雖然我前面很榮幸的通過了一項又一項的考核，昨天晚上，我起床夜尿的時候發現，我好像在做一件沒多大意義的事情，不是嗎，其實結果已經差不多都要出來了，你們還如此嚴格的考核，不過是為了考慮一個意想不到，還想得到一個驚喜，還相信我們里面會有黑馬，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樣的人有什么樣的能力，所以我做第一個放棄的人吧，今天我遲到了，為了給你一個理由，你知道的，這么多天了，還沒有人因為紀律問題而被淘汰的呢。”昶袁無所謂的答道，會場沒有騷動，大家都靜靜的等待準考官的反應和回答。

“你退出的方法有很多種，最簡單的是你直接告訴我，‘報告，我要退出’多簡單，你為什么選這樣的，嗯?以為很帥嗎，你覺得自己很特別?”

“或許，我的虛榮心沒有離家出走，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我沒有這樣做過，我很好奇也覺得很有趣。”

“有趣?你覺得違紀會有趣，你應該知道的，這個檔案會跟隨你一生，特別是你們，如果你們選擇這樣的一條路，那么這個污點足夠毀掉全部。”

“當然，我也知道，不過我的這個決定，沒有影響到誰或者說阻礙了誰，我沒有以別人為代價做一件我認為有意思的事情，但是你不覺得，如果一切都按照軌跡行動，讓機器人做就行了嘛，所以呢，這樣做，我不可以嗎，規定是為了避免危險吧，嗯?我只是需要做一些，嗯，一些不一樣的事情，我總是那么害怕壞了哪個規定，我一直很好奇，我為什么會這樣，我一直這樣糾結下去絲毫沒有用處，所以我干脆去擁抱它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像獵人一樣，盯著即將可能出現的而我還未知的獵物。”

“昶袁，出列，你可以退隊回去了。”準考官聲音洪亮表情卻平靜，他巡視著場上的所有待考人員，目光像是在警告而說不上，更像是在說，你們同樣也是我的驚喜。

“是！”昶袁大聲的答到，然后跨出隊列，他身體蹦的很緊，不是因為內心慌亂，而是為了把跨步做的標準，他沒有把這個當作什么可炫耀的東西，而是心里有力量的按著自己的人生之路走。

制服和權限都會被180海區基地回收，但他被特殊允予帶走一個生活用品留以紀念，昶袁沒有過多猶豫，抽走了牙刷，他真的覺得，這里的牙刷柔軟而細致，很喜歡這樣刷牙的感覺。

冗長的過道，除了腳步聲便再無一點聲響，大家的心都很平靜，思緒飄蕩的漣漪像夕陽下遠天晃蕩飄落的鵝毛，緩慢而寧靜。

安全員在送離昶袁后，在轉身前向他敬了一個禮，爾后他們隨著升降梯門的關閉消失在昶袁的視野里，一年了，昶袁重新站在這個來時的海平面基地外，他提著一個黑色的行李包，等待來接他的船，他的家在陸地，現在陸地上還住著兩成的人口，他們大多是不缺錢的人和不愿離開的老一輩，在幾十年時間里，雜糅繁衍，界限變得模糊，富人也可能是固執的上一代，老一輩也可以不缺錢，因為資源的刺激，人們對于金錢的特質觀念，這個掌控全世界文化的屬性，正在被一個對生存選擇的落寞感沖擊著，教育事業已經全部普及，那把歐里斯之劍終于是從選著的山崖垂落而下殺死邪惡的黑山羊。

“回來了。”昶袁的父親在碼頭等他，身后是他的表弟，略顯拘謹。

“小東，長這么高了！”昶袁空著的手剛想去摸一摸他的頭發卻被躲了過去，“我做的，或許不夠正確，但并沒有定論了我的錯……”

“好了，先回去吧。”昶袁的父親從昶袁手里拿過行李包放到藍皮卡的后座。

小東溜到副駕駛麻利的系好安全帶，昶袁手把著后座的車把，沒有去打開車門，而是往后望著遠去的游輪和金色的海，他曾經暢享過宇宙是不是也是這樣的一個夕陽海，而我們就是里面的海鷗，在鳴叫里翱翔，一直海鷗對于大海來說太小了，只有成群的，不同品種的，復雜的海鷗才會賦予海面生氣，而這個賦予是來自人，來自此刻欣賞海的我和你，也來自未來的過去的可能存現的帶有感知能力任何爾耳。

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便不由的遙遙頭，蒙頭坐進了后排座位，不同于海底，這里的天會忽閃出幾朵云，還有時不時出現的飛行機，悠曠的視野和搖晃的皮卡，都帶給了昶袁很大的刺激，這些他平時每天都融在生活里的東西，在海底呆了一年后，變得多么新奇起來。

“回來啦。”昶袁的阿姨過來拉小東去吃晚飯，剛剛昶袁父親說要去接昶袁時，小東飯都沒吃就嚷嚷著要跟著去。昶袁是家族里頗有天賦的，一直以來都是所謂的天之驕子，所以同族的小孩多多少少都會仰視這個別人口中的孩子。

“我媽呢?”昶袁把行李放回到房間后下樓問。

“還記得吧，廟會，我和你爸等等也去，你呢等等帶小東過去轉轉，好歹回來了，跟大家都打聲招呼。”姨丈剛準備好了東西，跟昶袁的父親一前一后的出了門，他們是大學同學，比賽結緣，又機緣巧合的娶了同一所大學的姐妹花，所以關系一直以來都很好。

“小東。”昶袁喊樓上客廳的小東下來，在小東還小的時候天天跟在昶袁屁股后面，升學后見面的時間就少了，特別是這次離家一年，基本沒什么聯系，短短幾年間，關系也變的有些生疏起來，也當是這樣，人成長后會不斷的舍離過去，不斷變化，順應或背叛環境，這就是人能夠或者說生物能夠不斷的生長繁衍的原因。

小東沒有回答，但起身下了樓，他心里有莫大的委屈，他在學校的時候就很驕傲的跟伙伴們說過，他哥哥一定會選上的，如今不知何種原因，考核沒有結束就早早回來了，他纏過爸爸問，但大人們誰都不說，還是老一套，說什么小孩子不懂。

昶袁對著站在樓梯口差幾步下來的小東抿嘴一笑，他眼睛瞇起來看著小東，端詳近來的變化，他發現小東正逐漸退卻童年的底色，眉宇間有了少年獨有的璀璨，“沒吃飯，跟我到廟會去尋點吃食?”

這一會小東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屁顛屁顛的小孩子，他想，他是哥哥，做什么都是有他的道理，說來也是自己虛榮了，這不能說明什么，也不影響什么，因為他從始至終都是我的哥哥，想罷，此前的不解委屈通通化作煙云飄了散。“嗯！”

“剛剛怎么回事，高冷起來了，還不讓摸頭了，談小女朋友搞發型啦。”昶袁聽到小東回答后便知道時間帶來的分別隔閡消散了，他把手放在小東的頭上用力的揉了揉并打趣道，其實昶袁覺得不應該再揉頭發了，因為人長大后便會生長起以前沒有的自尊來，不過他太懷念了，感覺時間過得太快，白駒過隙，轉眼間，小東就不再是那個哭哭啼啼的小鼻涕了，以前他總是揉著小東的頭安慰他，也是神奇，只要他這么做了，小東就會止住哭泣，無論先前多么劇烈，且只有昶袁這么做才有用，這是小東對昶袁的信任，這樣的信任來源于他們一起生活的日子。

而現在，180區海還在進行著嚴格的選拔，為期一年的訓練，就是為了這個時刻，再沒有人放棄，或許就沒有人放棄，只是選擇的路不同，每個人的身體和心里都承接著越來越大的壓力，不知道何時會被壓垮，大家都明白，除了合格線，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把自己淘汰出去，特別是自己想要放棄的心更加不可能，在來到這里的那一刻，這個會說放棄的心就被一點點雕琢粉碎變成一級一級的臺階讓自己拾級而上通往成功。

“三號，淘汰，心率開始不齊。”考官說道。

“十五號，淘汰，肺功能同比低。”

……

“十七號，淘汰，救援設想生硬。”

……

“七十五號，淘汰，體能同比低。”

（同比低，不是說他們的身體素質才，其實能夠在這里的所有人，無論身體還是智商還有情商都比普通人要高，同比說的是，這選拔的三百人里對比，他在這個三百人里成績不高擺了。）

“一百六十七號，淘汰，第三頁大題作答時間同比長。”

……

“兩百三十一號，淘汰，繪畫作答分數同比低。”

……

考官的每個字都那么的響亮，以至于在有的人心腔里不停的回響，來回的反彈，最后弄傷了心。

“報告，我有異議。”兩百七十五號聲音顫抖，他知道結果無法改變，但夜以繼日的堅持和家人朋友的期許，還有那個即將實現而忽然飛遠的夢想都讓他務必要發出這么提問，為的是幾十年后的某個日子里回憶的時候能夠清楚的知道，在那個地方到底進行多么激烈嚴格的選格。

“講！”準考官斜轉身面對他。

“報告，我只是折紙的速度慢了一點，我是第一次接觸這個，我對于需要折一個可以開的花考題很快就進行了反應，并且在規定時間內完成，這不是更能體現我的學習能力嗎，而且我在進行的一百多項考核里，有三十七項是拔尖的，這難道不可以……”他逐漸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和需要說什么，此時此刻，他的心反而緩慢下來，他用余光掃視了一下隊友和教官，最后選擇閉上慌亂表達的嘴，退一步回到隊伍里。

“二百七十六號出列！”準考官喊道，“二百七十五號最優秀的考核成績是機械改裝，現在我重新給你出考題，你跟他比，如果你輸了，你走他留下……或許你們會覺得不公平，因為二百七十五號的機械改裝成績排第三，而二百七十六號的機械改裝卻排名第二十七……但這里沒有公平這個東西，你們不是隸屬于舊時代文明的，我們這個文明對你們來說已經是舊時代了……你們作為先鋒應該有覺悟，在文明延續的火種下，個人也要變得像集體，因為不知道誰會有可能成為普羅米修斯，所以你們都得有成為普羅米修斯的條件，好了，比賽開始。”考官一聲令下，就位于機械臺前的兩人便開始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