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曦，將亮未亮。

站在藥鋪門口，方哲目送著沙大強(qiáng)等四人相互攙扶著離去。

他讓沙老大給那位同姓但其實(shí)只是遠(yuǎn)親關(guān)系的沙藥師帶一句話，“沙藥師，你也不想這事被江幫主知道吧？”

方哲其實(shí)挺好奇江秉南如果知道這事，會是什么反應(yīng)。

但沒有必要。

一是疏不間親。

這是華夏傳承了不知多久的經(jīng)典至理，早已經(jīng)被無數(shù)事例所證明，顛撲不破。

再怎么說，沙老頭也是木幫好長時間的首席藥師，以手中的藥劑幫了木幫以及江秉南不少的忙。

然后，沙老頭還是江秉南弟弟的老丈人。

用影視劇中的形容，這就是皇親國戚＋得力老臣。

方哲呢？

哪怕放滿朝文武眼中，他也都只是一個倖進(jìn)小子，甚至是小賊、奸佞。

拼臉面，拼關(guān)系，全都是一面倒。

他拿什么和沙老頭斗？

這也是沙老頭看他不順眼，就可以隨意出手的原因。

二是，他又不需看江秉南的臉色行事，江秉南什么反應(yīng)，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江秉南是懲戒沙老頭罰酒三杯也好，是安慰或疏遠(yuǎn)他方哲也罷，都是浮云。

方哲不在乎。

方哲不關(guān)心。

為什么不在乎也不關(guān)心？

因?yàn)橐呀?jīng)跳出了這個層次的框子。

就如剛才他和沙大強(qiáng)四人“化敵為友”，沙大強(qiáng)更言道把他們的四條命寄托在他手上。

是因?yàn)樗奶拐\么？

不是！

是因?yàn)樗膹?qiáng)大。

因?yàn)閺?qiáng)大，他的隨手放過幾人，便顯得如此之寶貴，令四人感激涕零，恨不得以身相許。

君子懷德，小人畏威。

沙大強(qiáng)幾人顯然是稱不上君子的，說小人倒也不至于，但本質(zhì)上確實(shí)還是偏向小人那一側(cè)。

所以并不需要他施展什么額外的手段，就靠一開始他放倒幾人的本事，就足以讓他們畏服。

道理就是如此之簡單。

天上一些殘星閃爍，方哲閑倚門框，看向前世東南啟明星的位置，卻見那里是一片黯淡。

念及這里是南方，方哲又來到街道上抬頭朝北望，然后發(fā)現(xiàn)不管東北還是西北，都無明顯亮星，更無勺子樣的七顆星星。

這到底是異界和異鄉(xiāng)！

方哲搖頭笑了笑，不再抬頭望星，而是就在街道上散起步來。

時辰還早，遠(yuǎn)不到店鋪開門的時間，且這邊既不是魚市也不是菜市，所以很是冷清。

無商販。

無行人。

無雞聲茅店月。

也無人跡板橋霜。

晨風(fēng)浮動，空氣中一股海風(fēng)的咸味，還有少不了的一些魚類爛掉的腥臭味，夾雜著泥土的氣息。

總體來講，不算難受，但也稱不上美妙。

不過怎么說呢，人高興起來，聞臭襪子都是香甜的。

此刻，在這氣息頗為粗獷的晨風(fēng)中，方哲感受到的只是一種自然以及生機(jī)勃勃。

然后，忽然就想下到海里了怎么回事？

踢踢踏踏地走在街道上，方哲莫名其妙地感覺有點(diǎn)不暢快，而緊接著，浮現(xiàn)在他腦海里的暢快的方式，就是去到大海里游上一遭！

有病啊這是！

以前是鏈接過幾次大魚和海中巨獸的，難道這是留下的后遺癥？

這般想著，但方哲的腳步，卻在踢踢踏踏中，漸漸地遠(yuǎn)離鎮(zhèn)子，向著大海那邊而去。

既然想游，那就去游！

有什么不可以的？

念頭一轉(zhuǎn)天地寬，方哲本著無可無不可的心思，便這般去做了。

方哲當(dāng)初融入這個臨海鎮(zhèn)的第一個職業(yè)就是打漁佬和賣魚佬，對于這個鎮(zhèn)子通向海邊的情況是很熟的。

而這時，他就找了一條小路，往海邊而去。

一路上都沒遇著人。

一是時間早，二是路道偏。

到了海邊，方哲悄無聲息地就下了水。

當(dāng)然，衣服留在了空間里。

很多天沒接觸大海了，但是，還是這么熟悉！

被冰冷的海水包裹著，方哲卻是舒服得差點(diǎn)哼唧出來，而后，他的兩腳輕輕甩著，整個人就如一只魚雷一般，迅速推進(jìn)。

爽！

無法形容的爽！

方哲此刻是整個人都潛在海里的，沒有露出頭去。

而且他的兩只手臂動都不動，全身上下只有兩條腿在動，甚至很多時候，腿動的幅度都比較小，兩只腳卻靈活動彈得不像話。

有一說一，這真不像人！

任何人看了他此刻在海中的潛泳姿勢，都會覺得非人。

其實(shí)以前橫渡大海的時候，方哲也不是這樣！

但這時，身在海中，游著游著，他腿的動作就越來越收斂，而腳的動作卻越來越加大，然后就變成這樣了。

方哲甚至感覺自己的兩只腳變成了螺旋槳！

這什么玩意兒？

方哲自己都想笑。

但是，真很好爽！

全身上下無窮的精力涌動，如天河傾瀉，從頭到腰，從腰到腳，而后，腳部的動作卻好像把全身的勁力都連接著，也是指揮和指引著。

方哲感覺他的全身勁力，都在腳部的動作下，變得活躍，變得流轉(zhuǎn)，貫穿上下，通達(dá)全身。

不知不覺中，方哲的速度越來越快，離海面也越來越遠(yuǎn)。

身體感受到的海水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這沒有帶給方哲難受。

恰恰相反，全身上下，乃至億億萬萬個細(xì)胞，都在歡呼，都在雀躍！

一種如久旱逢甘霖的酣暢淋漓，從體表深入肌肉，深入臟腑，深入骨髓。

而這時，方哲終于不再是只有兩只腳在動了，他的手臂張開，大大張開，帶動整個身體旋轉(zhuǎn)起來。

好吧，他現(xiàn)在整個人都像一個大螺旋槳了！

玩過竹蜻蜓沒有？

一橫一豎丅字形的小玩意兒，放在兩手心一搓就能讓它飛天上去。

此刻，方哲整個人就變成了這東西！

只不過他不是往天上飛，而是以斜傾三十度角的方式，往大海深處去。

海中沒有人不假，但是，海中有海獸啊！

有一只海獸就這般地盯上了方哲。

一開始應(yīng)該只是路遇，用前世的人類詞語叫做邂逅，然后這海獸大概就在奇怪了，這什么東西？

它從來都沒見過啊！

然后它就化身成了好奇寶寶，一路遙遙地跟著方哲。

再然后，嫌遠(yuǎn)處觀看不過癮，它離方哲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到只有三五米這樣。

并開始與方哲保持同速。

一前一后，一小一大。

方哲沒管它，自顧自地游自己的。

然后他就差點(diǎn)僵直在那里。

這海獸，什么鬼，怎么跟他學(xué)起螺旋轉(zh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