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掌柜的是個能手。
在上官闕手下做事,雖然有些見風使舵、投機取巧,但這是所有商人都有的秉性。
在為人處世上,這掌柜的也算是有情有義,孟知意被貶后聽聞這掌柜的婉拒了上官闕,凈身出戶了。
但孟知意想,這劉掌柜知道上官闕那么多,最后大概也是和自己一樣,被滅口了。
她想了許久,這期間喬淺筱和她那表妹已經挑了幾款胭脂,拿給她看。
孟知意打開大概看了看,便挑了一個香味淡的。
幾人付過帳正要出門,迎面碰上上官闕。
孟知意本打算裝作沒看見,上官闕卻喊住了她:“孟小姐?!”
孟知意腳步一頓,微笑著點頭:“二皇子!”
喬淺筱兩人也行了一禮。
上官闕揚唇笑著問道:“幾位小姐可是挑好了?正巧這正是本皇子的店鋪,若是不嫌棄,可以為你們推薦幾款好的。”
孟知意連忙回絕:“二皇子有心了,只是我們已經挑好了,改日再看吧。”
看樣子喬淺筱本是想留下來的,但孟知意既然這么說了,她也沒有開口。
上官闕看了靈犀手里拿的胭脂,皺著眉拿了過來,對著孟知意說道:“孟小姐是喜歡這個?”
孟知意點了點頭。
他又說道:“這其實是店里的中等貨色,孟小姐肌膚似雪細膩無暇,這款顏色有些黯淡,反而會把孟小姐襯黑的。”
他又一一看了喬淺筱兩人手里的,溫和的笑著問道:“兩位小姐的雖然顏色質地都很好,但貼膚性較差,本皇子可以為你們推薦一二。”
喬淺筱笑著福了福身子,歡快的應下了:“那就有勞二皇子了。”
孟知意是和她二人一起來,單獨離開的話,倒顯得自己故意疏遠,無奈也進了去。
她一向對這些不感興趣,若是知道今日會碰見上官闕,她是不會出來的。
上官闕似乎對此格外有研究,甚至連材料都能說的出來。
喬淺筱已經對他很是佩服。
上官闕又提出帶她們看接下來要推出的水粉,幾人歡喜的跟了過去。
孟知意頗感無聊,一直跟在后面。
一個時辰后,上官闕才為她們三個人各自挑選了一套適合的胭脂水粉,直接送給了幾人。
孟知意推脫不掉,只好讓靈犀接下了。
三人從飄香萬里出來,喬淺筱和表妹恨不得立刻就打開粉盒。
一面聞著,一面夸上官闕:“二皇子真是個好人,翩翩公子不說,還懂的女兒家的這些,若是嫁給他……”
兩個人嬉笑著,孟知意卻冷笑連連。
上官闕就是一頭隱藏著的狼,野心勃勃隱藏在他那人畜無害的溫潤笑意中。
眾人看來,上官淮是清冷如秋、如蘭,上官闕也是溫柔如春、如玉。
兩人都生的一副好皮囊,也經常被京城里的閨秀們議論。
喬淺筱只夸了上官闕幾句,粉衣女子便羞紅了臉:“二皇子的確是個良配,但秀儀不過是個五品官員的小姐,哪里能配得上呢?”
喬淺筱戳了戳她,調笑著低聲道:“二皇子固然好,三王爺也是不錯的,冷若清秋、又帶著些和煦。”
“而且三王爺更是作詩作畫極為上乘,所以我看來還是三王爺更勝一籌。知意姐姐,你說是不是?”
孟知意彎唇笑了笑沒有說話,上一世自己也是這般,小女兒的心思全都是上官闕,只因為自己親眼看到他扶了一個老婆婆。
聽到兩人這番話,她也沒什么好說的。
她清清楚楚的知道這兩人真正是怎樣的,這兩人不過是蛇鼠一窩罷了。
回府后,孟知意潔了面,便讓靈犀幫自己化了個淡妝,掩蓋了眼下的淤青和細斑。
換了一身亮堂顏色的衣服,便去了賬房。
只是一本還沒有看完,就聽人說府里來了貴客,讓她去正院去。
正院門口站了兩個青衣小廝,孟知意看起來眼生,也不知是誰的人。
只是進屋后只看一個背影,她就認出來了,便輕咳了一聲:“三王爺!”
他緩緩轉身,烏青色的衣擺隨之而動。
一雙含了笑的眸子對上她,只呈現一瞬間的驚詫,他便背著手走來:“你這副樣子好看。”
如今兩人是有婚約在,孟知意只回道:“三王爺怎么來了?宮里有些事,父親還沒有回來。我這就秉人去通報。”
上官淮卻擺了擺手:“不必,我是來尋你的。”
孟知意:“尋我?”
上官淮唇邊微微一動,走到了她身邊,稍稍低頭說道:“今日天氣甚好,不知可否有幸請孟小姐引路,也賞一下這宗正府的美景?”
這屋里屋外都是人,孟知意只好溫婉一笑:“有何不可?三王爺請吧!”
后花園只隔著一條路,孟知意便在前面帶路。
只是兩人一路無言,氣氛有點尷尬。
剛走到院門口,上官淮卻突然停下腳步叫住了她:“你可知道十月初一會發生什么?”
孟知意眼下一斂,她當然知道。
“十月初一黃河水患,官員貪污朝廷響糧,導致河壩質量不過關,河壩被洪水沖塌,百姓流離失所。”
“兩岸數萬難民涌入京城,圣上震怒,朝中大半官員削職,朝中勢力動蕩。”
上官淮也難得的面上有些冷肅:“正是,但你可知道還有什么?”
孟知意搖頭:“上一世我還沒有嫁入皇宮,并不知道后來發生了什么。”
上官淮十指微攏,目光有些沉靜:“父皇徹查之前,那些難民被人堵在城門外,死傷過半。鬧到父皇面前,統計的人數也只是一半而已,實際死亡人數,被壓了下來。”
孟知意目光有些悲愴。
那幾日整個京城人心惶惶,那些難民饑寒交迫,當初被驅趕的他們逃到了天子腳下,本以為能得到救命糧,卻被拒之門外。
甚至有那些心虛的官員,怕驚動圣上,出兵鎮壓。
但數十萬名難民,怎么可能鎮壓的了?
后來被報上去時,已經是年后。
一個冷冬后,活下來的也只剩一半而已。
京城外哀怨遍野,白骨森森,不知腐臭了多少具尸體,絕了多少人家。
上官淮說的這些,也只是他所知道的。
那些在半路便被人打死或者是餓死的,又是不計其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