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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了口氣,還是在宋府。
但這是哪呢?我竟不是在熟悉的石洞中醒來。
我輕手輕腳推開鋪子,但被褥上的氣味卻有些熟悉,下了床以后,我才發現這是一間套房,我正在里臥,而外面應該還有間會客廳。
這房間布置得典雅精致,看起來頗具美感,角落正點著香,被褥上熟悉的香氣來源正是它。
那是一種自然又令人感到虔誠的味道。
很自然的,我腦海中突然就冒出這個想法。
我望向屏風,那屏風共有五面,其上描畫著一片混沌;第二面上則有一團黑洞似的不可名狀的東西;第三面上那團不可名狀的黑洞將整片混沌占據,我發現它似乎閃著不可描述的奇幻光芒;第四面上是一片大千世界;第五面上則是一個仿佛霧里看花的高大背影,無論我怎么聚精會神凝視都看不清,但我知道他一身黑,就仿佛之前那個黑洞。
我繞開屏風走出主臥。
果然是會客廳,但我一眼就瞥見那熟悉的物什。
一對琴架置于會客廳一側中間的擺臺上,上面正擱置著睡前我剛見過的古琴。
我在原地思忖半晌,最后走到那古琴面前。
沒有感受到怪異的感覺,也無其他波動,于是我伸手摸向它。
幾乎是同時,仿佛觸電般的,下一秒,我就落入一個滿是人的鬧市中,天上正下著小雨,但沒有一個人打著傘。
人群中好像就我一個逆著人流走的,迎面而來的人群熙熙攘攘。
我穿行其中,但鱗次櫛比的人群讓我的行動異常艱難。
我差點被淹沒在人群中,忽的,我發現遠處天空一束禮花綻放,頓時所有人都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那。
而我卻看到,在不動的人群中冒出一個忻長如玉的墨色身影,他不疾不徐,從那一方闌珊中執傘而來,手上正纏著一根紅色絲線。
我看著他走到我的面前,將傘向我這送了送,手中的紅色絲線仿佛只是我的錯覺,取而代之的,是一袋包裝精美的點心,他將之遞給我,不知怎么的,仿佛身體不受控,我不僅沒有躲避反而伸手接過那點心,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此刻我就是知道,他笑了。
我跟著他,一同在傘下,在人群中一陣穿行。
不知走過多久,他停在一片汪洋之前。
他的目光像越過千山萬水、越過開天辟地,看向我,他張張嘴像在說著什么。
可我什么也聽不見,正當我想回他什么時,不知為何,我竟向著那片汪洋盡全力一躍。
只感到身體不停下墜,被強大的無力感包圍裹挾,眼前是沒有一絲光明的黑暗,我的五感盡失。
我回顧著我僅有的一點回憶,還有一些不知是否屬于自己的新記憶。
他們像走馬燈一樣在我眼前閃過,我只感覺自己是那樣無力渺小、脆弱可憐。
三歲時我便被送去福利會,在寄人籬下委曲求全中求生存。
好不容易被人資助考上名校成績卻被人調包。
我頗有藝術天分被名師看中,可名師卻在意外中喪生。
我輾轉流連、顛沛流離,靠著賣畫作和給人畫插圖畫稿為生,直到后來接到了給游戲公司繪制原稿的活,我的生活才有了些許起色。
不知墜了多久,我一直在努力對抗著這股無力感,起初我還能覺察身體逐漸寒冷,但漸漸,我好像逐漸感知不到身體的存在和自己的存在。
其實就這樣忘記一切化為黑暗好像也不錯。
但下一秒,我感到眼睛能看得見了,一束光闖進這個真空世界,但它不是亮,相反倒像是另一種不同的黑暗,透著奇異的光芒。
很快,它就包裹了這個黑暗的深淵。
就像溺水的人突然被打撈起。
我感到突然一陣醍醐灌頂般的換氣,五感瞬間回到了身體里。
身體逐漸有了溫度,氣息逐漸平緩,耳邊傳來陣陣鳥鳴,我聞到那熟悉的味道。
我睜開眼,發現眼前還是那副古琴。
我像在朗朗白日間,突發妄想,大夢一場。
只有身上涔涔微汗方才證明剛剛那一切的發生。
我忌憚地看著那古琴,但很快一箋花瓣似的粉色物什飄落于我手中。
「古琴,材質未知,年代未知,質地絕倫莫測,
物主:任間
污染值:0/100
靈智:???」
這古琴果然是任間的,而且居然連一把古琴都有污染值?
古琴:??我不配?
我走向門口,推開門,這才發現外面竟是后院,那我所在的房間難道是……
是庫房。
也是任間下榻的地方。
不知道我怎么會來到這,或許是他將我安置在床上?
我不敢多想。
可到處都未見任間的身影。
太好了。
不管他在哪,至少當前不在,我便可以大展拳腳。
我繞著后院兜了幾圈,不得不提的是,今天許久都竟是太陽當空照的白天,這在過去是從未有過的。
不知道為什么我會沒在石洞中醒來,但有一點我卻發現了。
將全息屏展出,我看到角落里那一小行寫著【九日怪談】日期的地方,不再是不變的七月初九,而是。
七月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