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行程安排前緊后松,想去的那些景點,在來魔都之前就已經預約好了,現在哪兒哪兒都需要預約,這是三年疫情留下的習慣,不像從前,想進哪兒當下買張票就能進,現在都得預約,是個麻煩事兒。原本想著,大眾景點人多需要約,沒想到小眾景點竟也是如此,甚至還約不著,現在旅個游參個觀真是不容易。
來魔都這些天,老天真給面子,沒怎么趕上雨。
好友特地開車帶他們到南翔品嘗了正宗小籠包,順帶逛了逛包子店旁邊的古漪園,那是個不算大的園子,荷花差不多開過了,游人不多,很安靜。
他們到茶室去坐了坐,里面也非常安靜,只有他們一桌客人。窗外是一片湖,云霧繚繞的橋上幾個穿漢服的年輕人在拍照。
喝了一會兒茶。
兒子看橋上走過來的兩個女孩,“看,她們在cosplay原神。”
“原神?”她朝橋上望了望,確有兩個女孩穿得像動漫人物。
好友溫柔地看兒子,“原神是啥?”
“就是一個游戲,你看,她們穿的就是原神里的樣子。”兒子說:“不過我沒玩兒過,我們班女生有人玩兒。”
游戲,又是游戲!
她看了兒子一眼,“你們班女生也玩兒游戲啊?”
“玩兒啊。”兒子點頭,“只不過男生和女生喜歡玩兒的不一樣,我們班同學,據我了解百分之九十九都玩兒,只有涵涵不玩兒。”
她悄悄看好友,好友的兒子因為玩游戲連學都不想上了,這游戲除了害人還有什么好處。可你聽聽,全班只有一個不玩游戲的孩子,足見游戲的覆蓋面之可怕。
兒子突然問好友:“加加哥哥玩游戲嗎?”
她緊張地瞪了兒子一眼,加加哥哥的事兒他知道啊,怎么還敢問這種問題。
她正要開口岔開話題,好友說:“他也玩兒游戲。”
她沖兒子輕輕搖了搖頭,兒子根本沒看見她的警示,繼續不知死活地問:“那他都玩兒什么游戲啊?”
好友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不懂游戲。”
“他玩MC嗎?”兒子追問。
“MC是什么?”好友笑問。
“就是my craft,中文名叫我的世界。”兒子介紹。
“哦。”好友笑笑,“我還真不知道他都玩什么?你玩兒這個MC嗎?”
“對,我玩創造模式。”兒子開始了,“就是在里面搭建你喜歡的各種建筑,他們有的人玩生存模式,生存模式就是……”
兒子說了一堆她聽不懂的玩意兒,她閉閉眼。
好友看看兒子,“我記得你挺喜歡畫畫的。”
“對,畫畫兒是我最大的愛好。”兒子又來勁了,“兩年前我還得過一等獎呢,我畫了一個未來城市。”
“是嗎?你這么厲害。”好友笑道:“你那么喜歡畫畫兒,讓你媽媽給你報個美術班學學吧,將來肯定能成畫家。”
“不報班。”兒子一口否定:“進了美術班就不會畫畫了。”
她無力地看著兒子,這理論源自他爸的隨口一說。
她說:“你看,大姨也說你報個班學學多好。”
孩兒他爹說:“報不報班的,無所謂,畫著玩兒吧,一個小朋友,愛畫什么畫什么吧。”
好友一笑,“就是,自由發揮,也挺好的。”
兒子得意道:“嗯,我自由發揮得挺好的。”
好友樂了,“以后畫了什么好玩兒,我看看啊。”
“沒問題,讓我媽發給你。”兒子說。
兒子今天怎么這么不客氣呢?平時不是挺謙虛一小孩嗎?莫不是說到自己最擅長的東西就變得意了?她輕輕一笑,管它呢,人家無非是想得意一下嗎,隨他。
晚上的小龍包宴,好友點了店里所有口味的包子。
兒子胃口大開,尤其是肉包和蟹黃包,吃得贊不絕口。她倒更喜歡蛋黃的。自從那頓小籠包吃完,他們回了帝都有很長時間都不想吃包子。
晚餐結束,回城的時候,兒子坐在車里跟好友聊得不亦樂乎,把他知道的大高樓給好友念叨了個遍。最后兒子聊累了,坐在后座上安靜不說話了。
她看了一眼兒子,“這一通輸出,累了吧?歇會兒吧。”
兒子看著車窗外不說話,顯然是累了。
好友笑,“你兒子挺有意思。”
她笑著搖頭,孩兒他爹來了句:“狗子一個。”
好友笑了,“真就這么叫人家嗎?”
孩兒他爹揉揉兒子的頭,“啊,我家狗子嘛。”
兒子搖頭甩掉他爹的爪子,“我才不是。”
車轉了個彎向東,夕陽的光輝從后面照耀過來,令人目眩神迷。
兒子扒著后座靠背朝后望去,“哇,金光閃閃。”
她側頭,從觀后鏡中看見了那道金光,耀眼得令人沉醉。如此美好,她卻不由有些傷感,好友一會兒送他們到了酒店,她們便又要分別了,下次再見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年輕時候對分別沒什么感慨,總覺得下一刻還會再相見,人到中年卻是另一番滋味,很多人畢業之后就沒再見過,算起來有二十多年了,二十年彈指一揮間,卻是她這四十幾年間的半輩子,有些人她半輩子沒見,他的一輩子已經過去了,雖覺不可思議,卻是眼睜睜的現實。
“下回再見不知道啥時候。”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好像被那道金光刺中了,酸澀得有些睜不開。
好友默默地開著車,“我下半年可能會去帝都出差。”
“大老遠的,見一面真是不容易。”她感慨。
此時兒子開口了:“哎,我覺得帝都和魔都之間不遠啊,你看啊,從帝都坐地鐵,然后換高鐵,然后再換地鐵,就到咱們住的酒店了啊。”
她看看好友,笑了,“嗯,其實咱們就隔著一條高鐵和兩條地鐵嗎,能有多遠。”
“就是啊,不遠啊。”兒子說。
好友笑了,“你兒子真是人才。”
孩兒他爹又揉兒子的頭,“你看,你這么一說,你媽和你大姨就不難過了。”
她和好友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