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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下午五點二十分,她準時出現在校門口,擠在人群里等著接娃。

望向身旁的家長們,六七十的是奶奶,三十多的是媽媽,而她的年齡,呵,確有些尷尬。

曾經,她被一個孩子的姥姥問:“你是奶奶還是姥姥啊?”這種尷尬又該死的問題弄得她臉色很是難看,不過她還是淡淡回了句:“我是媽媽。”提問的那位姥姥即刻補救:“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今天沒戴眼鏡,眼神不太好,不好意思啊。”好一句倉促的安慰,更讓她覺得欲蓋彌彰,不過人家既然這么說了,她也只好裝出笑容以表無所謂。

再往前推,孩子上幼兒園的時候,她偶爾看到朋友圈里一個孩子的媽媽過生日,于是送了兩句祝福,送完祝福才發現人家給自己的生日賀詞是這樣寫的:哇,我都奔三啦,老了老了。她登時愣了愣,人家媽媽還不到三十啊?而她,奔四啦。

她兒子跟奔三媽媽的兒子同在武術班,孩子們在里面訓練,媽媽們在場外聊天。奔三媽媽感謝了一下她那天發來的生日祝福,她笑笑說:“客氣啦,羨慕你啊,年輕。”奔三媽媽看了看她,“咱倆看著差不多啊。”她微微一笑,低聲坦言:“我比你,老十歲。”奔三媽媽呆看了她兩秒鐘,既而道:“你看,我果然還是長得老嘛。”這話,嗯,她笑了笑,尷尬地抿了抿嘴唇,心說奔三媽媽的情商也太高了,這也太會說話了吧。奔三媽媽接著說:“我上初中的時候,有一天放學,兩個小孩過來問路,他們竟然管我叫阿姨。我當時特別生氣,我這還穿著校服呢,他們就管我叫阿姨,什么眼神啊?”她默默聽著奔三媽媽講故事,輕輕笑著,這要是為了安慰她而現編的故事,也真是難為奔三媽媽了。

沒辦法,老了就是老了,臉上的歲月痕跡說明了一切。后來,她到學校接娃,索性戴個帽子,一來可以遮臉掩飾年齡,二來可以不與人眼神交流避免不必要的尷尬對話。

中年的她,閱世閱人數十年的她,竟變得社恐起來了。

在校門口迎到了一天未見便十分想念的兒子,她笑了。

兒子滿臉大汗,情緒卻很不錯,一出校門就拉著媽媽的手問:“我們可以聊天嗎?”

“當然。”

“給你講一段我編的故事吧。”

“好啊。”

“一天,小賀在幻想大廈……”

呵呵,小賀,這是兒子原創故事里永遠的主人公,還有幻想大廈,也是兒子嘴里永遠的故事發生地。

她笑著聽兒子從小嘴里蹦出的一個又一個字、詞、句,都是那么動聽。她牢牢牽著兒子的小手,熱呼呼的潮濕的小手,軟綿綿的那么可愛。

迎著西邊半高的太陽,她拉著兒子的手,一路尋著陰涼朝家走。

雖然她知道,兒子已經四年級了,在即將來臨的暑假之后,就升五年級了,也是時候該放開兒子的小手了,可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想這么牽著,她舍不得松開兒子的小手。有人說總這么拉著孩子的手,孩子會變媽寶變巨嬰,嗯,那種網上的文章雖然也會給她洗腦,但只是那么一瞬,之后她該牽還是牽,誰讓她是老媽呢,她就是想抓著兒子的手,誰也管不著。

兒子很有意思,但凡路上不能并排行走時,他一定要走在媽媽的前面,兒子說在媽媽視線范圍內他才是安全的。她笑著搖頭,通常情況下應該是大人走前面小孩走后面,大人在前邊探路,幫孩子看清危險掃清障礙,這樣才能起到帶領的作用。可每次她走在前面時,兒子都會努力快走或快跑超過她,并一臉不高興地說:“為什么讓我走后面?你都看不到我了。”她把道理講給兒子聽,兒子卻把自己的道理講給她聽。好吧,因為所以,科學道理,聽兒子的。

兒子的腳步聲把樓板震得咚咚響。她跟兒子說:“輕點兒上樓,咱家樓下老太太身體不好。”兒子沒回應,只是一步兩個臺階的邁上了樓。她笑了笑,這種上樓法倒使腳步輕了極多。

兒子先上了樓,靠在門口等著媽媽。

她喘著氣,踏上樓來,“哎呀,上個樓怎么這么累呀。”

兒子嘆了口氣,說:“你還不如我爺爺呢。”

她默然一笑,孩子的爺爺,老爺子的身體素質那是杠杠的,她自愧不如。

她邊開門邊呼氣。

兒子問:“媽,你現在是不是還那樣,睡一晚上覺只能充電百分之二十?”

她開了門,笑著隨在兒子后面進屋。

呵,兒子形容得不錯,自從那次陽了之后,她有氣無力的狀態持續了好久,食補覺補,怎么補也補不回來,每天就靠這可憐的百分之二十電量支撐著一天的所有活動。

“老了。”她低頭換鞋,說道。

兒子進了屋,鞋四處一甩,書包往椅子上隨便一扔,靠在飯桌前盯著桌上的幾只盤子。

她看看兒子,“哎哎,把你的書包,和你的鞋,放到該放的地方,好嗎?”

兒子應該是聽到了,卻遲遲沒有行動。

她摸摸兒子的頭:“嘿,說你呢。”

“知道啦。”兒子歪頭咧著嘴,“我就不能歇會兒嗎?”

理解,兒子累了,上了一天課,下午還有社團活動,也夠辛苦的。

兒子盯著桌上的盤子不動彈。

她邊洗手邊笑著看兒子,“餓了么?洗手吃飯吧。”

“讓我,歇會兒。”兒子垂著眼皮,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椅子上還放著書包,他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屁股直接放在了書包上。

她趕緊過去把書包從兒子屁股底下抽出來,“哎喲,你也不看看就坐啊?”

“嗯,沒事兒。”

沒事兒,什么都是沒事兒,她搖搖頭,把書包放到鞋柜上,順便把兒子甩飛的鞋碼放整齊,心說:臭小子,這些活兒還得你老媽做,你什么時候才能生活自理呀?

說歸說嘆歸嘆,每天都是一個樣,臭小子什么時候才能像把東西放得整整齊齊,哼,猴年馬月吧。

兒子揉了揉肚子,“餓了。”

“洗手吃飯啊。”她說著又凈了一回手,然后從電飯鍋里盛了碗飯,順便把筷子也拿了。

兒子洗手永遠都是湊湊合合,水龍頭一開,濕了濕手就算洗完了。

她皺了皺眉,“你能好好洗洗你的爪子嗎?多搓搓香皂。”

兒子甩著兩只水淋淋的手,“洗干凈了。”

她捉起兒子的一只手,“你看看,還黑著呢。再洗洗,每次搓香皂都只是蹭那么一下,香皂得搓出泡沫才有去污的作用知道嗎?”

兒子不耐煩的閉眼,“我餓了。”

“那也得洗干凈手。”

兒子沒辦法,只好又洗了一遍手,比上次表現好一丁點,她還想再說什么,兒子已經坐到桌前開吃起來。

她坐到兒子旁邊,看著兒子狼吞虎咽,“慢點兒吃。”

兒子不說話,肉和飯呼嚕呼嚕往嘴里扒。

餓了,真是餓了,小子吃飯的時候不說話那就說明真餓了。

不過這拿筷子的姿勢,唉……

還有飯桌上灑的飯粒,唉……

她把兒子手里的筷子調整了一下,抽了張紙巾把桌上的飯粒抹了抹。她知道,此時不是教育兒子的好時機,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再說。

飯下去了多半碗,肉也下去了半盤。

“我跟你說啊。”兒子開口了:“今天我們班老朱又發瘋了,他又打了李晨光。”

兒子開始敘事了,說明吃得差不多了。

不過這種消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班里的那個小惡人又欺負人了。

“他怎么又打李晨光?”

“他經常打他。”

“老師怎么說?”

“老師讓他道歉,他說:我沒有啊——”

兒子把相當無賴的“我沒有啊”四個字模仿得惟妙惟肖。

她看看兒子扭動的肢體以及抽搐的面部,“行了行了,你就別學他了。”

兒子又扭了扭才恢復正常,“嗯,他每次都這樣。”

她搖搖頭,班里有這么個惡人真是讓人頭疼,那個惡人欺負過班里幾乎所有學生,包括她善良的兒子,這種事情著實讓人煩心。還好兒子乖,他一直盡量遠離那小混蛋,在實戰經驗中也多少找到了一點兒應對惡人的小法子,在惡人之手伸向他的時候,他會毫不留情的撅惡人的手指頭,撅得他吱哇亂叫。

這一點讓她感到一絲安慰,這至少說明兒子不會任人欺負。

“哦對了,什么時候考試啊?”

“下下周。”

她看了看日歷,嗯,考完試才六月末,看來這是個漫長的暑假啊。

“從明天開始,媽幫你一起復習一下吧。”

兒子聽了,眼皮馬上就合上了,生無可戀地擠出兩個字:“好吧。”

她撇嘴,要不是因為你學的不怎么樣,老娘才不想陪你復習呢,你還不樂意了?唉,兒子那字寫的,別提了,錯字連篇,還有閱讀,每次考試都是一大片的紅叉叉,還有那作文,講故事的時候吧啦吧啦挺會說,一到落實到紙上,一個詞也想不起來……唉。

冷靜,冷靜!

勸自己還是有用的,她盡量規勸自己別生氣,因為動氣,真的會氣死人。

兒子看著她,眼睛眨了眨,“我媽正在逐漸生氣。”

被看穿了?她深吸一口氣,平靜道:“沒有。”

兒子早已不再關注她,低頭接著吃飯。反正生氣也是老媽的常態,沒什么好關注的。

看著兒子別扭地拿著筷子,在盤子里挑來撥去,沒一會兒飯粒又灑了一片,她咬咬后槽牙,悄悄吸了口氣,心里默念無數遍:我生的,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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