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逛南京路時,好友來消息,讓她發個定位,一會兒接他們吃晚餐。
她想了想,還是先回一趟酒店,見好友之前應該梳妝一下,至少得洗個臉吧。于是她跟好友說,一會兒在飯店見。
南京路沒白來,三人大包小包拎了不少東西,都是買給兒子的禮物。
逛得差不多了,三人便往酒店趕,回去簡單洗漱了一下,跟好友約定的時間也差不多了。
她提議去大堂等好友,這樣尊重人家,不要等人家來了打電話才下樓,人家又不是你的司機。到大堂等了幾分鐘,好友的車就開到酒店門口了。
幾年沒見好友,說實話在等待的過程中,她心里還真有點兒緊張,手心竟出了汗,至于這是為什么,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她們是最要好的朋友,少年時便已非常熟悉,按理說見個面有什么可緊張的。這或許是“近鄉情更怯”。
見好友的車開過來,她招呼兒子和他爹起身。好友開的還是上次她見過的那輛車,她印象里銀灰色,看來沒記錯,至于車牌號當然是沒有印象了。
上了好友的車,她坐前面,兒子跟他爹坐后排。
她先給兒子介紹,“兒子,這是你大姨。”
兒子挺乖巧地叫了聲“大姨”,然后便迫不及待地把為好友兒子準備的禮物遞了過來,“這是送給加加哥哥的。”
好友微笑接過來,“喲,巧克力呀。”
她笑笑說:“也不知道加加喜歡什么,這是我兒子挑的,他說加加哥哥再大也是個孩子,孩子都喜歡巧克力。”
好友笑了,“還是孩子更了解孩子呀。”
好友看看她,她笑笑,“你怎么沒穿花裙子呀?電話里不是說你會穿一條花裙子來見我嗎?”
好友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黑白配色,笑了笑,“還真不習慣穿花的。”
孩兒他爹笑笑,“上次咱們見面得十年前了吧?”
好友想了想,點頭,“上次你們來上海,十多年前了,那會兒你們還沒孩子呢。”
她遙想,“是呢。”
“哈哈,一轉眼我家狗子都十歲了。”孩兒他爹笑著摸兒子的頭。
好友發動車子,“晚上咱們吃個西餐?”
“好啊。”她說:“上回你不是說上海的西餐做的好嗎?咱嘗嘗去。”
好友邊開車邊從鏡子瞅瞅坐在后排的兒子,“小朋友喜歡西餐嗎?”
兒子痛快道:“嗯,可以。”
好友笑了,“小伙子挺干脆。”
“有香腸嗎?”兒子問。
她看了兒子一眼。
好友樂了,“那必須有。”
兒子點頭道:“嗯,那就行。”
好友邊樂邊看她,“你兒子這么逗呢。”
她笑笑,兒子平時見了外人一般都不說話,挺社恐一小孩,今天見了好友話還挺多,行,這說明兒子沒把好友當外人,很好。
一路上兒子都在看車外,一會兒問這個大樓是什么,一會兒又問那棟建筑是什么,好友都一一耐心解答,好友一直都是個溫柔的人。
開了一路車,聊了一路。
好友特地帶他們來到一家汽車西餐廳。
一進大門,兒子就被懸掛在餐廳中央的一部酷車吸引了,“哇!這么大一輛汽車!”
她的目光自然也被那輛跑車吸引了,因為它實在太酷炫了。
兒子緊緊拉著他爹的手,好奇地問:“它是怎么掛起來的?”
他爹耐心給他解答。
兒子看著坐在懸車下那桌人,“它不會掉下來吧?”
“怎么會?”孩兒他爹說:“放心吧,結實著呢。”
兒子竟真的舒了口氣,“啊,那就好,我真有點兒擔心呢,那桌人吃的好好的,一輛車從天而降,實在有點兒嚇人啊。”
好友樂了,“那我們坐那邊吧,離車遠點兒。”
兒子忙點頭,“對對,安全第一。”
“它不會掉下來的,啊。”她看看兒子,她的語氣在告訴兒子,不要危言聳聽。
他們找了個不錯的位置。
兒子一屁股坐上沙發,“這兒不錯,可以邊看汽車轉圈圈邊吃飯。”
好友把一份菜單遞到兒子和他爹面前。
兒子推了推菜單,“我不會點菜。”
“那讓你爸看看啊。”好友笑。
她跟好友說:“你來點吧。”
好友另拿了一份菜單給她,“你看看想吃什么。”
她說:“我都可以。”
兒子忽然來了一句,“這都晚上了,是不是吃得素一點兒?”
好友笑了,“素?沒看出來你小小年紀,這么養生呢?”
兒子忽然看見了菜單上的香腸,指給好友說:“就這個吧,吃這個,這個夠素。”
好友捂嘴樂起來,“哈哈,你怎么那么逗呢。”
兒子又說:“沒有比這個更素的了。”
好友說:“好,那咱們就來這個最素的,嗯,要兩份吧。”
“一份就行了。”她說:“那么一大盤呢,一份夠了。”
好友拿起菜單翻了翻,點好了菜。
餐廳里酷炫的大汽車,還有酷炫的音樂,強烈地吸引著兒子的注意。兒子合著音樂節拍晃悠著小腦瓜。
好友看著兒子樂,“你真好玩兒。”
“怎么不把加加帶來呢?”她問。
“他不來。”好友搖搖頭。
“那晚上孩子吃飯怎么辦?”
“他爹回去給他做,或者外賣。”
“一起出來吃個飯多好。”她說:“我還一直沒見過孩子呢。”
“跟他說了,他說,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孩子不來也沒辦法,她說:“嗯,別強求,孩子不愿意出來,就隨孩子吧。”
“我們從來不強迫他,他向來自由自在。”
兒子說想去廁所,他爹帶他出去了。
好友看著她,“看你氣色還行。”
她笑笑,“是吧,我挺好的。”
好友又關切地看著她,“你確定你都好了?”
她知道好友問的是那場手術,她笑笑,“我覺得我是好了,應該也好了吧,這都過了快兩年了。”
好友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她看看好友,發現好友眼下略有浮腫,“你是不是沒睡好啊?”
好友抬手摸了摸眼下,“腫是吧?”
“嗯。”她說:“有點兒,沒休息好?”
“按說睡得也還行啊,不知道,眼睛腫好像有些天了。”
她擔心地問:“沒上醫院看看?”
“沒有,沒啥事兒。”好友說:“倒是你,好好養養身體,做了那么大的手術。”
作為手術的親歷者,她反而沒覺得手術有什么大或小,反正不管大與小,當時也得歷那場劫難。
好友看她,“別天天操心他們爺倆,好好照顧好自己。”
她笑著點頭。其實她最關心的是好友兒子的事情,不過這事兒也不好開口問。
“還在家呢,不上學。”好友特別平靜地說。
她看看好友。
“最近的關系又有點兒緊張,不愿意跟我說話,我但凡回家早一點兒,他就問我,你今天怎么不去打球啊?就盼著我不在家呢,不想看見我出現他面前。”
她默默地看著好友,“孩子想要空間吧?”
“他爸在家他就不說,我在家他就想轟我出去,估計就是討厭我吧。”好友一笑。
好友的無奈讓她難過,明明這么溫柔一個媽媽,怎么孩子跟她的關系這么僵呢?
“孩子可能就是到了這個年齡了,過了這段也許就好了。”她安慰。
好友一笑,“誰知道呢。反正人家就是不想跟我說話,現在也不想上學,咳,為了讓人家能上好學區,我把自己的房子租了出去,在學校旁邊租了個老破小,結果,嘿,人家又不想上學了。”好友往椅子上一靠,輕輕閉了閉眼。
她有點兒不知道怎么安慰好友了。
“人家說想學擊劍,給人花錢報了名買了裝備,去了一次就說不學了,錢都扔了。”好友苦笑搖頭,“前幾天挺高興,說周末想出去玩玩兒,機票買好了,結果星期六早上起來,人家說又不想去了,唉。”
她沉默地看著好友。
“我已經給他想好出路了,出國,私塾,能想的都想過了,咳,到時再說吧。”
又聽好友傾訴了幾句,兒子跟他爹回來了。
菜來了。
兒子廁所也上了,肚也空了,正好開吃。
好友看著那盤香腸,笑著跟兒子說:“這是你喜歡的素菜,多吃點兒。”
兒子不客氣,一叉下去扎起香腸就吃。
好友看著兒子笑,“好好吃。”
她看著兒子樂了。
旁邊鋼琴聲響起,有歌手現場彈唱。琴聲悠揚,歌聲嘹亮,好聽是好聽,就是吵,不太利于他們聊天兒。
兒子看得津津有味,當然不是在看那個姐姐彈琴,而是在看那輛旋轉的大汽車。
大多數時候兒子跟他爹聊,她跟好友聊。
吃到一半,好友要加菜,她不讓,她說吃不了。
好友非要加,“再點一個,多吃點兒,你好不容易才來一回。”
她按下好友要掃碼的手機,“不加不加,真的吃不了,我不是怕你花錢,真的吃不了,別浪費。”
好友跟她爭執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她搶下了好友的手機。
兒子看著她們說:“大姨你搶不過我媽,我媽都是這么跟我搶手機的。”
好友樂了。
她瞪了兒子一眼,“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兒子擠眉弄眼朝她笑。
好友會心一笑,“多可愛啊,一直在跟你交流,我們那個要這樣就好了。”
她心疼地看看好友,不知道說點兒什么。她真希望能跟好友有機會單獨說說話,好好聊聊她們這幾年發生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