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院的圍墻上,突兀探出一個黑影。
黑影趴在圍墻上,并沒有著急行動,而是側耳傾聽院內的動靜。
一盞茶后,確認了院里所有人已經睡熟,這才翻過圍墻,輕盈的跳進院內。黑影矮下身,從靴子里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辨明方向后,高抬腳輕落步,緊貼著墻根一步步走到正房的窗戶下。
黑影伸出匕首輕輕的插進窗戶的縫隙,上下撥弄了幾下,就聽“咔吧”一聲,緊鎖的窗戶就被撬開了。
黑影在撬開窗戶后,依然沒著急動作,又是凝神靜氣的傾聽周遭有無聲音。
在確認沒有驚動房間里人后,這才伸出手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打開虛掩的窗戶。
正當他想伸頭往屋里觀瞧的時候,就覺腦后處“嗚”一聲勁風襲來。黑影暗叫一聲“不好!”,忙原地打了一個滾,堪堪避開來自身后的襲擊。
黑影才離開原地,就聽“啪”的一聲脆響,一只茶杯砸在黑影剛才藏身的窗臺下,已經被摔得粉碎。
黑影定睛向茶杯飛來的地方望去,從陰影處走出一人,此人正是韓九。
就在這時從小院東邊的書房內,傳出韓成的聲音:“張七郎,你終于還是來了!”
黑衣人剛站直的身體就是一頓,知道自己暴露了身份。從鼻子里擠出一聲不屑的輕哼。
又聽韓成說道:“韓九,要活的!”
韓九朗聲回答:“是。郎君!”這才拿起靠在墻角的一根木棍,一步步向張七郎逼過來。
這時書童小五和大病初愈的韓七,也走出自己的臥室,手持利刃警戒在書房門口。
張七郎知道自己中了埋伏,不敢再停留片刻,口中咬住匕首,腳下一使勁,向上一躍,雙手抓住房檐,就要攀上房頂。
韓九哪里會給他機會,搶步上前,伸出木棍直取對方后心處。
張七郎松開一只手擰身勉強躲過來自后方的襲擊,借著韓九抽回木棍的時機,他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只布口袋,大喝一聲:“看暗器!”
隨著布口袋脫手飛出,韓九的身形,瞬間就被一團白霧包裹個嚴實。
無奈之下,韓九只得連退數步。
張七郎并沒有繼續攻擊,而是選擇攀上房頂,又從房頂跳上院墻,直至逃出小院,身影最終消失在漆黑的后巷中。
后院的動靜終究是驚動了前面守夜的衙役,他們舉著火把從前面趕過來。
確認張七郎已經逃跑后,韓成才點燃一支蠟燭,從書房踱步出來,先給守在門口的韓七和小五一個眼色,讓對方去應付那些衙役。
他則是走到韓九的身邊,看著對方一身的生石灰,不禁苦笑的搖搖頭。張七郎也夠無恥,堂堂一個劫匪頭子,連這種下作的伎倆都用的出來。
韓九雖然中了暗算,但他在最后一刻用手護住雙眼,這才沒有讓生石灰進到眼睛里。轉頭看到郎君走過來,他連忙低頭認錯道:“郎君,韓九無能,沒抓到張七郎那個賊人。”
其實,當韓成知道剿匪漏掉了張七郎后,就預計到對方會來報復,畢竟自己那天鬧得動靜太大了,又將他的同伙一網打盡,雙方可以說不死不休。
也是從那天起,他就遵從韓九的建議,從臥室搬出來,每晚睡在書房。
看著韓九一臉愧疚的樣子,韓成也知道對方不是沒盡力,而是輸在經驗不足。只得拍了拍韓九的肩膀,勉勵道:“總結經驗,爭取下次不要再失手了。”
“是,郎君!”韓九見郎君沒有責怪,一顆懸著心也放了下來。心說:還是郎君好說話,這事要是放在家族里,屁股不打的皮開肉綻,是過不了關的。
在韓九的堅持下,韓成不得不又換了一個房間休息。這弄的他哭笑不得。
一夜無話,韓成臨行前,召見了劉吳丁三位副手,讓他們按照之前制定的決策,一一貫徹下去,這對無棣縣的長遠發展,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送走了三人,韓成把小五叫到身邊,囑咐對方繼續用湯料換糧食,只是要保持一個穩定的出貨數量,不能人家要多少貨,這邊就提供多少,爭取給客戶留下一種湯料緊缺的印象。
小五雖然不明白郎君話里的意思,但也知道一定有用意在里面,自己只需要認真執行就是了。
韓成安排好一切,這才鉆進早已準備好的馬車,向滄州出發。
當他趕到滄州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照例先去貨棧見了二叔韓林,把最近縣里發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剿匪和自己制定的惠民三件事,都一一敘述了一遍。
韓林聽完侄子的講述,面帶微笑的上下打量坐在對面的韓成。
“不錯,這么短的時間,做了不少事情。特別是你能夠為百姓著想,制定出惠民政策,說明你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嗯,至少比這天下絕大多數的官員都要好。我這個做叔叔的很是欣慰。”韓林高興的點了點頭,一副老懷大慰的樣子。
韓成能得到長輩的夸獎,也是心中高興。謙虛了幾句后,才問起貨棧的經營情況。
韓林皺著眉搖了搖頭:“不是太理想吧,現在每天的出貨量,已經從五千貫,下降到三千多貫,而且這個勢頭還在繼續。我派人打聽了一下,私下里也有幾家在做這咸魚生意。都是河北路的關系,曹通判也是無能為力。”
韓成對此早有預料,只是一個滄州通判,還攔不住有些人的野心,他們在遇到阻礙后,會選擇疏通更上一層的關系。
“隨他們去吧,當初我想出這門生意,也是為了賺一筆快錢,從沒打算長久經營下去。”韓成很隨意的說道。
隨即又追問道:“咱家自己的生意怎么樣了?”
韓林聽對方提起自己家族的生意,立即眉開眼笑的說:“挺不錯的,這邊對萊州的土產還是很認可的。甚至前幾日,還有幾個大名府的客商過來采購。總的算下來,現在一個月有一兩萬貫的進項吧。”
韓成點了點頭:“老家那邊怎么樣了?”
“自從你選官的消息傳回去,那些個縣里的官員,對家族的逼迫也沒那么緊了,但每月的孝敬還是不能少的。嗨!這些你無需操心,現在貨棧生意這么好,應付那些人綽綽有余。”
接下來,韓成了解一下韓富在這邊收蘑菇的情況,得到的答案是一切順遂,他也就徹底放心下來。
眼看著天色變暗,韓成好歹吃了口東西,就提著讓二叔準備的禮物,來到知州韓贄的家里。
韓贄此時才吃了晚飯,正在書房里看書。
對于韓成略顯突兀的登門拜訪,韓贄還是很開心的。
據可靠消息,那位河北路轉運司同知丁奎,身體比前幾個月又差了幾分,已經考慮在近期,向朝廷遞交致仕還鄉的折子。
身為這個位置的有力競爭者,韓贄謹記轉運使李參的教誨,自己必須有傲人的政績和良好的官聲,才能一舉打敗覬覦這個位置的其他對手。
最近幾個月,他一直都在關注著無棣縣的財政稅收情況,結果還是喜人的。
同時新肥料的增產結果,也讓他非常滿意。自古以來,民以食為天,糧食大幅增產可是一個了不起的政績。如果處理妥當的話,也能成為自己晉升的籌碼。為此他還給河北路轉運使李司公寫了一封書信,把新肥料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匯報了一遍。雖然還沒有收到回信,但他知道李司公一定會非常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