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堂中的喧鬧頓時安靜了下來,接而是一陣驚嘆聲此起彼伏。
白辰隨著秦川指向的地方望去,依舊是那副國色天香的容顏,氣質清冷,像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冰山雪蓮。
鏡花月褪去了白日的那一身墨白相間的華裙,換上了一身更貼合身形的淺藍色花籠裙,盤頭固發的玉簪,在雅堂彩燈映照下,熠熠生輝。
不管看幾遍,這都是一位極其出挑的美人,與上一世的自己應當是絕配......白辰心生感慨。
過了芳華之齡,眼角生皺紋的老鴇領在前頭,笑著與雅堂眾人打著招呼。
有時還會被好這一口的男子揩油,她也只是回眸嗔怪一聲,顯得風情萬種。
能夠當上青樓老鴇的,要么就是背后有一個成功的男人,要么就是年輕時也是青樓的頭牌,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
很顯然,這位老鴇屬于后者。
“鏡娘子打扮用了些許時間,讓諸位久等了。”老鴇歉意道。
有人當即笑回:“鏡花魁難得當一回行酒令的令官,哪怕再多等一個時辰,我等也是愿意的。”
不少人紛紛應和,然后望向鏡花月,欣賞著她的美。
鏡花月的目光掃過雅堂,在李丘與白辰身上微微停留,最后落在了展清夢身上,神色微微一愣,然后又很快恢復清冷。
也不怪她有一時的失神,展清夢女扮男裝也就算了,為何還能表現出一副資深老嫖客的模樣?
那左擁右抱的姿態,不知羨煞多少旁人。
老鴇按照慣例問道:“不知在座各位客官,是否有人能對出鏡娘子先前出的上聯?
但凡能對出者,便可以聽鏡娘子獨奏一曲,此承諾始終有效。”
此話一出,雅堂中眾人面面相覷,接而齊齊避開了視線。
身為流連煙花之地的老手,參加過的打茶圍,比尋常百姓一年吃的肉還多。
就算肚子里沒有多少墨水,聽的多了,也能或多或少講出一些。
然而鏡花月出的那句上聯實在太過精妙,莫說是他們,就算整個美人坊的文人騷客齊聚一堂,怕也只能干瞪眼,支吾半天。
“何必明知故問,若是能對出上聯,我等又豈會藏著掖著。”誰不想人前顯圣啊......
“是啊,鏡娘子那上聯實在巧妙,被稱為千古絕對都毫不夸張。”
“我先前將那上聯帶去了別處青樓,想著集思廣益下,或許能有人做出下聯,結果也不過是白費工夫而已。”
“在場的人里,有可能做出下聯的,怕也只有秦公子了吧。”
眾人的視線投來,老鴇也望向了秦川的方向。
只見后者苦笑地搖了搖頭:“怕是要讓諸位失望了,在下苦思冥想了許久,也對不出工整的下聯。
我看還是莫要浪費時間,早些開始行酒令吧。”
眾人聞言,不由嘆息一聲。
“那著實可惜了。”老鴇神色惋惜,心中卻是樂開了花,對不出才好,只要對不出,鏡花月的身價就能因此上聯繼續水漲船高!
席位下,白辰低聲問道:“秦兄,那上聯真有那么難對?”
雖然先前夸下海口,說要作出下聯成為入幕之賓,讓鏡花月露出破綻,但他到底只是個文抄公而已。
簡單的對聯,或許能憑借兩世記憶,對個馬馬虎虎的出來,真要遇上一個沒見過的千古絕對,他也只能抓瞎。
秦川道:“白兄初來乍到,不清楚也情有可原,正像先前那人所說,此上聯稱為千古絕對也毫不為過。”
“究竟是什么上聯?”白辰又問。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語氣中滿是欽佩之意。
白辰神色一呆。
這不是撞他槍口上了嗎?這上聯他聽過啊!
見其神色,秦川似是早有預料:“看來白兄也聽出了此上聯的精妙,不錯,這上聯不光是疊字聯......
最為關鍵的是,朝與潮諧音,一句上聯有多種解讀之法,若只是對出其中一種,在下倒是勉強能應對。
但想要與它的多種解讀之法一一對應,便是一籌莫展了。”
見白辰遲遲沒有反應,秦川還以為他是在苦思冥想下聯,不由勸道:“白兄還是省些力氣,將更多心思放在今夜的行酒令上吧。
若是能夠得到鏡花魁另眼相看,也不枉來此一遭。”
“啊?哦。”白辰回過神來,剛欲說些什么的他,卻聽堂中有女子清冷的聲音響起。
鏡花月接過了老鴇的話頭,開始主持行酒令,游戲仍是以對聯為主。
詩詞雖然也是行酒令上常玩的一種游戲,但她看不上大周文人的水平,所以很少往這方面提及......
還待不得花魁娘子開頭,忽有一人站起,是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身穿緊身的華衣,料子不差。
白辰對他有些印象,是那個白日里想要受到鏡花月辱罵,喜歡吃麥當勞的家伙......
富商開口道:“大家慕名來此,都知道鏡花魁的文采有多么驚艷,若是由她開頭,萬一又無人接的下去,豈不掃興?
依我之見,不如從在場諸位中,隨意挑選一人,出一個上聯,再由其余人一一往下接,然后讓鏡花魁點評如何?
如此一來,也能增加諸位的參與感。”
此提議一出,眾人紛紛叫好。
富商紅光滿面,他自知肚子里無多少墨水,能以此方法得到鏡花月的矚目,也是極好的。
清了清嗓子,富商再次說道:“那這開頭的人選,不如就由花魁娘子來定?”
席間眾人皆是贊成,并無異議。
鏡花月微微頷首,目光看似隨意打量,卻不偏不倚落到了白辰那一處。
其余人見狀,心里一個咯噔,這花魁娘子莫非看中了秦公子?那家伙出的上聯也不好對啊。
所幸的是,鏡花月右手揚起,食指一點,指向白辰輕聲道:“便由那位白衣公子起個頭吧。”
眾人不由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秦兄便好。
席間一人認出了白辰,驚喜道:“我說怎么如此面熟,原來是風雪雅閣門口,以一己之力攔下發狂烈馬的白公子!
說來還要多虧公子那時出手,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周遭之人按耐不住好奇心,問起事情經過,男子并未隱瞞,講述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眾人聽完之后,皆是投去贊許與欽佩的目光,不少姑娘亦是美目流連,上下打量。
看不出來,這位模樣俊俏的公子,竟還是一位練家子......
富商見自己的風頭被奪去,低聲不滿道:“原來是個粗鄙的武夫。”
聲音不大,卻還是有不少人聽到了,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
展清夢眼神一凜,恨不得拔出腰間春飛雪,將這頭肥豬刺個穿透。
她當然不是為白辰打抱不平,而是粗鄙的武夫豈不是連她也一起罵了?
老鴇見氣氛不對,趕忙出來打圓場,并向白辰投以歉意的微笑。
“白兄......”秦川欲言又止。
“無妨。”白辰不以為意,站起身子道:“那便由我出個簡單的上聯,拋磚引玉了。”
難的你也做不出來啊......不少人得知其武夫身份,心里腹誹,面上還是笑著客套:“白公子太過自謙了。”
他們已經做好準備,大展身手,讓花魁娘子刮目相看了!
接而只聽——
“風風雨雨,暖暖寒寒,處處尋尋覓覓。”聲音鏗鏘有力,仿佛在眾人耳畔炸響。
不少人反復品味這句上聯,一時呆愣。
而那些原本看不起武夫,自視甚高的人,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不是,你管這叫簡單的上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