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劇結(jié)束，街上的行人也紛紛離散。

白辰三人與少年一番交談，也知道了他叫孔平，只求一生平平淡淡，平平安安之意。

家中父親早年入了獸口，由母親拉扯著姐弟二人長大，結(jié)果積勞成疾，落了病患。

后又有阿姐做手工細(xì)活，勉強(qiáng)維持家用。

奈何貧賤人家之女，長相不俗便是罪過，竟被那惡名昭彰的采花賊擄走，幾日都沒音訊，生死不知，讓人唏噓......

本就是萍水相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自然也沒想著有太多交集。

奈何少年郎盛情難卻，執(zhí)意要邀請白辰三人到家中做客，便同行一遭。

路上的時候，展清夢望著少年背影，搖頭嘆息道：“天生的玲瓏心思，若是生在大禹，落一戶讀書人家，修行儒家道統(tǒng)，將來成就不會太低。

可惜這里是崇武的大周，怕是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平時沉默的李丘也出聲認(rèn)同道：“確實(shí)可惜。”

白辰聞言，撇頭低語道：“實(shí)在不行，待我入了青元城，幫他尋個老師？”

“你能活著到青元城再說。”展清夢斜了一眼。

白辰：“？？？”

......

小縣城不大，孔平帶著三人走了沒多久，便來到一處破亂的街道。

兩旁皆是土制的矮平房，那木門吱呀作響，怕是風(fēng)一吹就會碎個七零八落。

少年輕輕推開木門，朝著里屋喚了一聲：“阿娘，我?guī)Э腿嘶貋砹恕！?

遮擋風(fēng)雨的簾子被掀開，一位面黃肌瘦的婦人穿著破布麻衣緩緩走出，口中不住地咳嗽，她警惕地望了一眼白辰三人，然后將少年輕輕護(hù)在懷中，小聲問道：“平兒，這幾位是？”

孔平?jīng)]有隱瞞，將一路上的經(jīng)過如實(shí)道出。

婦人聽在耳里，疼在心里，她朝著白辰三人微微鞠躬，語氣中滿是真切：“多謝諸位出手，救了我家平兒。”

“舉手之勞。”白辰笑著應(yīng)道。

“阿娘，我去給你煎藥，你快些進(jìn)屋，莫要受涼。”

婦人露出了笑容，微微點(diǎn)頭：“阿娘知道了，你煎藥時小心燙手。”

她剛欲領(lǐng)白辰三人進(jìn)入屋中，木門外零零散散來了幾人，手中提著雞蛋油米，甚至還有人拎著一條大青魚。

定睛一瞧，可不就是拿了銀兩的那些鄉(xiāng)鄰？

亂世之中，人心險(xiǎn)惡，但終歸是有些真情在的。

孔母感激著將東西收下，直至目送他們離開，才重新走回屋中。

家里本就是一貧如洗，米缸蓋頭掀開，連老鼠看了都嫌晦氣，這些接濟(jì)背后，雖有著一些別樣心思，但也實(shí)實(shí)在在解了燃眉之急。

別的不說，至少今晚，她是可以好好招待這幾位救命恩人了。

正欲下廚，卻被少年趕了出來。

“阿娘，你好好休息，晚飯我來做便是。”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dāng)家，孔平懂事的讓人心疼。

孔母看在眼里，頓時紅了眼眶，臉上卻帶著欣慰的笑意。

她撇頭望了一眼三人，輕聲道：“我身子骨弱，不宜多走動，讓諸位見笑了。”

“怎么會。”

一番寒暄之后，展清夢打量了一眼房屋四周，將話題引到了綠蘿身上。

孔母聞言，眼神驟然一黯：“她是個苦命的孩子......”

自古紅顏多薄命，貧窮人家的女子尤為如此。

以綠蘿的長相，本可以嫁入一個好人家，奈何被病弱的母親還有未成年的弟弟拖累，誰又愿意娶妻還接收兩個拖油瓶？

至于那錦衣壯漢，可是要納綠蘿為妾。

在古代封建制度下，妾與婢無異，沒了人生自由不說，生死也身不由己，哪里有能力再照顧母親與弟弟？

這也是綠蘿寧死不從的原因。

原本一家三口雖清貧，但好歹能勉強(qiáng)生活。

可那一夜的變故，卻讓這個家，跌入深淵......

“我仍記得那一晚的月亮給人的感覺很冷，連帶著空氣都比尋常寒了幾分，像是入了冬。

綠蘿與平時一般，就睡在我與平兒中間，也是為了方便照料我的身體。

當(dāng)時我明明是緊握著她的手的，可為什么一睜眼的時候，她便不見了呢......”提到傷心處，孔母抽咽起來，但又想到了廚房里的平兒，她強(qiáng)忍著將淚水止住，免得那孩子也一同傷心。

白辰與展清夢面面相覷，皆是露出思索之色。

又是憑空消失！

“前輩。”白辰望向李丘。

后者沉吟片刻，淡淡說道：“多半是陰魂鬼魅所為。”

鬼物本就屬陰，自帶寒氣，而且一般而言，只能在夜晚行動，似乎全都對上了。

白辰有些震驚道：“擄走那些姑娘的不是人，而是鬼？”

什么鬼這么下流，色中餓鬼嗎......

孔母也是一臉吃驚，這番言辭顯然超出了她的認(rèn)知，哪怕那些府衙胥吏也從未往這方面思考過。

展清夢指向一處房屋問道：“便是那一間？”

孔母微微頷首，不知這位俊俏姑娘要做什么。

展清夢走進(jìn)內(nèi)屋，忽的秀眉微蹙，她鼻尖輕輕一嗅，聞到了一股奇特的香氣，應(yīng)當(dāng)是某種胭脂。

可是按照這個家的情況來看，綠蘿不可能會把錢浪費(fèi)在這種女子事物上才對。

“有發(fā)現(xiàn)？”看出端倪的白辰出聲問道。

展清夢回道：“我聞到了一股特別的胭脂香氣，味道很淡，不靠近都難以察覺。

此香氣多變，有時似蘭花一般清淡，有時又似麝香一般醇厚。”

白辰低頭沉吟，緩緩開口：“你說的倒是有些像曼珠沙華。”

“這是何物？”展清夢微微一愣，身為江湖俠女從來不涂抹胭脂，為的就是防止身上氣味引得敵人注意。

她不懂這些，也在情理之中......

白辰解釋道：“西域流傳過來的一種名貴胭脂，取自佛教一種神界天花之名。

氣味能隨時間變化，對應(yīng)著人的生老病死，十分玄乎。”

他會對此有所了解，也是因?yàn)槌錾适遥娺^郡主妃子為了爭那一小瓶，而鬧得不歡而散。

“此種胭脂大周少見，就我所知，唯有美人坊內(nèi)的毓秀閣才有，一年只出售十瓶，千金難購。”

展清夢眉頭皺起：“此事難道與美人坊有所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