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邊,時間追溯到一炷香之前。
白辰火急火燎趕到了悅來客棧,還未進門,一股不安便涌上心頭。
酒樓內火光四起。
前幾日還嶄新的大紅燈籠,如今已燒的只剩一堆漆黑余燼,唯有那一點被雨水澆滅的紅紙,表明著它曾經的模樣。
大門已經傾倒,門板上千瘡百孔,木窗碎的七零八落。
白辰皺著眉頭,踏入酒樓,各種各樣的燒焦味夾雜著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十幾具尸體橫七豎八倒在地上,鮮血在熊熊烈火映照下,透射著滲人的紅。
他沒有在眾多尸體中尋到黃靈兒的身影,只隱約聽到有輕盈的吸氣聲自柜臺后方響起。
快步上前,只見黃山倚靠在酒柜上,胸前的一道刀痕深入臟腑,粘稠的血液將衣衫緊緊貼連在皮膚表面。
白辰眼中劃過一絲不忍。
這是致命傷,老人家命不久矣!
黃山見到來者,原本無神的雙眸,忽的亮起希冀的光。
他似乎是用盡了最后的氣力,氣若游絲,斷斷續續道:“靈...靈兒,被他們...帶去了尸亭,請公子...救救她。”
話音落下,一口鮮血猛地咳出。
肉眼可見的死氣,攀上了黃山的臉龐。
尸亭,是旭陽鎮的義莊,出城向東走五里,立在山腳下。
白辰知道,這是對方在特意引誘他過去,那是一處鴻門宴。
安全起見,等待展姑娘趕來一同前去救援才最為穩妥。
但他很清楚,時間不等人!
黃老胸口的致命傷明顯是前不久落下的,由此可見,那些人是剛帶走的靈兒姑娘。
此刻趕去,仍有機會將后者救下......
猶豫不過一瞬,白辰心中便有了答案。
“老爺子放心。”
黃山聞言,張了張嘴,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一個輕不可聞的“謝”字,瞬間淹沒在了熊熊烈火與磅礴大雨中。
......
天空中電閃雷鳴,雨水讓山道變得無比泥濘,每踏下一步,都會濺起無數泥珠。
白辰不敢耽擱功夫,一路全速,趕到尸亭時,一身白衣已被泥水染成了土黃色,顯得狼狽不堪。
吱呀~
停棺的義莊本就鮮有人往,必然年久失修。
如今屋漏偏逢連夜雨,破敗大門在狂風暴雨下搖搖欲墜。
白辰小心踏入尸亭,意料之中的埋伏并未出現。
謹慎打量四周,雨水已經堆積到鞋面,偌大的尸亭內,四處擺放著尚未入土的棺材。
大雨并沒有能夠沖刷掉令人作嘔的尸臭味,后者反而混合著水汽,刺鼻的讓人難以忍受。
有問題......白辰右手握住木刀刀柄,抽離腰身,緩緩前進,兩眼仔細觀察堂中的棺材。
畢竟和壞女人相處了一段時間,對方身上的江湖經驗與細致入微的觀察力,他也學到了一些皮毛。
義莊內的尸體都是封在棺材內,不會留有縫隙,怎么可能會有這么明顯的尸臭味?
而且那些腐爛味,明顯是尸體浸了水才會有的。
由此可見,有人前不久才開了棺,導致雨水沒入棺材,才散發出如此強烈的氣味!
細細觀察之后,白辰果然發現堂中幾具棺材有被挪動的痕跡。
“不要!”
就在這時,尸亭內堂忽然傳出一聲驚呼,帶著委屈的哭腔。
那熟悉的嗓音,分明就是悅來客棧的黃靈兒!
白辰眉頭皺起,朝著內堂快速奔去,而就在途徑那幾處有異樣的棺材時,驚變如預料一般發生!
砰!
棺材蓋被掀開,三道健壯的人影自其中探出,手持長刀,朝他猛地砍去。
三人呈現犄角之勢,封鎖了白辰的全部退路,分明是早有算計。
刀刃割開空氣,鋒利的光讓人膽寒。
本該是避無可避的死局,白辰的身影卻如同游龍一般,在刀鋒之間穿梭。
他揮動手中木刀,那日日夜夜的刻苦訓練,終于在此刻有了用武之地。
調整呼吸,控制步法,注意力道。
身影與當初李丘踏入荊條圈地時,有了七八分相似。
咔!
咔!
咔!
三道聲音近乎是同時響起,不過轉瞬之間,三名山匪的脖頸便被木刀折斷。
直至死亡降臨,他們的眼中仍帶著濃濃的不敢置信。
“嘶~”白辰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雖然刻苦修行從未間斷,但到底時間太短,他還無法像前輩一般做到游刃有余的境界。
正因為如此,剛才將游龍步與揮刀結合一處時,到底還是露出了一絲破綻——背后被刀刃劃傷,留下了一道血痕。
好在不是什么致命傷......
他忍著疼痛,推開了內堂的木門,不由被眼前的一幕震驚。
各種各樣的刑具,上面的血跡早已凝固。
此處布置像極了一處監牢,視線往里望去,一排排的牢房內,皆是掛著一具具干癟的尸體。
他們身份各異,有的穿著錦衣,有的穿著差服,有的穿著青衣官袍,有的是尋常百姓打扮。
還有一位女子,絲綢的長裙已經被撕的破破爛爛,尤其是下擺的地方被扯開,雙腿開叉,明顯是在死前遭受了慘無人道的虐待。
一道聲音響起,像是在熱心介紹這些“杰作”。
“這富商平日里樂善好施,我讓他將家中銀兩交上,卻死活都不肯。
把錢花在賤民身上,卻不愿意把錢給我?
我便命人打斷他的四肢,用銀子包裹的錢袋,將他活生生砸死。”
“那個差役有些意思,穿著官服,還當自己是位俠士,說要檢舉我與爹的罪行。
我將他的妻兒當其面殺害,他竟瞪的雙目流血,著實嚇人,我只能將那對招子摳出,現在想來還有些于心不忍”
“龐縣令當真是一位好官,深受百姓愛戴,若是平白無故消失,難免有些麻煩。
為了讓爹合理取得旭陽鎮縣令身份,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
你知道嗎?他被挑斷手筋腳筋都不坑一聲,卻在我拿著百姓性命威脅時,哭著讓我住手,然后交出了藏好的官印。
我看他那么關懷百姓,便將殺了百姓的長刀,刺入他的身體,即便死后也沒拔出。
他這樣,也算與百姓同生共死了吧。”
“嘶......這賤民倒是不太記得了,興許是哪里得罪過我?”
“至于齊員外的千金,實在有些可惜。”
說話之人悠悠一嘆,再次開口:“好不容易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俘獲其芳心,原本是想好好玩一玩的。
結果那幾日糟心的事情太多了,一個沒留意便將她掐死。
好在她也算物盡其用,讓手底下的人,都快活了一番。”
輕描淡寫的話語帶著戲謔之意,說出的卻都是令人發指的罪行。
白辰握著刀柄的手背微微發白,左拳之上,鮮血透過指縫顯露,那是太過用力,指尖刺破掌心所致!
他將目光鎖定在一角。
借助昏暗牢籠內,搖曳的火光,死死盯著那面露殘忍笑意的男子。
劉云飛一手提刀,一手掐住黃靈兒的下顎,目露兇光,語氣森寒:“說了那么多,倒是忘記了禮數......”
“尊貴的三皇子殿下,你總算來了,等的我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