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國都.皇宮大內.未央宮
“娘娘,大皇子殿下到了”一個女官進來低聲稟告道。
“嗯,讓他進來吧”一個慵懶的聲音傳出,又道:“扶本宮起來吧,這個季節就是容易犯困,去看看本宮給皇上熬的燕窩粥燉好了沒”
“母后找我?”大皇子葉道承進來后,邊說邊找了個空椅子一屁股坐下,看樣子顯得是跑步過來的,只聽他不解的問道:“什么事情這么著急?”
皇后虞宛容看著自己的大兒子,笑著道:“你的病好些了嗎?本宮聽說你最近組織翰林學士們一同編書,就連楊尚書對你也是稱贊有加,不錯不錯”
葉道承今天穿著一襲黑色錦裳,上面繡著一支剛剛綻放荷花,腰間系著金鑲玉腰帶,靠在椅背上休息,蒼白的皮膚下面可見青紫色血管,下顎線條清晰鋒利,瞳孔如針尖收縮,眉毛狹長窄細,看人時候眼珠幾乎不動,瞄見母后從簾子后走過來,連忙站起身子,呼了一口氣平穩了一下狀態,回道:“回母后,就是著了涼不礙事的,翰林學士們個個飽讀詩書,兒臣和他們在一起也能多多學習,眼下戶部缺人手,父皇降下恩典讓他葉道承到翰林中挑選幾個補到戶部,那天恰巧兒臣也在,楊尚書就考校了兒臣一番”。
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哪有這么湊巧的事,自從得知楊京要去翰林中挑選學子的事情,他就派人暗中盯著楊京,這位楊尚書最近在讀哪些書,寫了什么字,與人交談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果然,當天考校翰林學子們的時候,除了戶部準備的試題外,楊尚書額外問了幾道題,都是他最近所看書中之題目,一眾翰林苦想之際,葉道承站了出來,回答題目如滔滔江水,甚至抑揚頓挫,該高聲時候高聲,該低沉時候低沉,給眾人聽的如癡如醉,楊尚書聽完后當場就說了四個字:翰林表率,眾學子更是群情激昂,個個表示要以大皇子為榜樣。
“嗯”皇后嗯了一聲,然后揮揮手,示意葉道承坐下說話,自己則坐到對面,道:“你父皇是喜讀書人的,這些年老三雖然遠在江州,但賞賜可比你們幾個在京的皇子都多”
葉道承不可置否的點點頭,三弟葉雪松與他雖是一母所生,但自幼便是響徹京城的神童,四歲識千字,七歲做詩詞,與南楚首輔納蘭驚鴻的嫡長子納蘭扶蘇,一南一北,都被世人認為是今后文壇領袖的有力競爭者,可自從看了納蘭扶蘇的《云夢賦》之后,整個人都變神神叨叨的,更是喬裝易服前往江州,因為江州是大梁最南邊的郡城,再往南就是南楚國了,他也知道這位三弟名義雖在江州,實則多次入南楚,更是用化名在南楚文壇引起不小的轟動,他不相信父皇不知道這件事,他也不止一次暗示過父皇,但似乎沒有什么用,一旦有什么賞賜,總要給江州送去一份,甚至他們沒有的,江州的葉雪松都有,以至于他數次懷疑,父皇要立老三為儲君,若不是派人日夜監視老三,知道他的狀態是做文章做的有點走火入魔了,不似正常人了,這才放心下來。
似乎是知道葉道承在想什么,皇后敲敲桌子道:“道承,你要知道,你這個名字承載的含義,更何況你如今是嫡長子,只要你不犯下大錯,那個位置早晚都是你的,雪松一心做學問也是好事,將來輔佐于你,這些年南楚文壇一直壓我們一頭,他要是真能成為文壇領袖,不但你父皇臉上有光,大梁的士子們更會為你效力”
“是,母后,兒臣昨天還把尋到的孤本派人連夜送往江州,供三弟研習”葉道承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暗自菲薄,要說父皇沒有立老三為儲君的念頭他是不信的,當時兄弟幾人都沒有官職在身,偏偏父皇讓老三出任禁軍虎衛副統領,可隨時進宮面圣,這是什么信號!可也正是這個時候,納蘭扶蘇的《云夢賦》橫空出世,一時之間濟川紙貴,各地學子奉為圭臬,老三看完原地魔怔了,不知道那根筋搭錯了,禁軍副統領也不當了,私自跑到江州,御史們彈劾的時候,他還跪在金鑾殿內一把鼻涕一把淚,上演了一出兄弟手足情深的戲碼。
“母后叫兒臣過來,不單單只是勸誡幾句吧”葉道承小心詢問道。
“什么臣不臣的,你是我兒子,這里又沒外人,不必拘禮”皇后看著自己大兒子小心翼翼的樣子,反而心里有些不舒服,說實話,前幾年自己也確實疼愛老三更多一點,畢竟這兩個孩子都是自己身上掉的肉,誰當皇帝對她來說沒區別,更重要的是皇帝喜歡老三,她又何必觸霉頭為大兒子說話呢,可現在不一樣了,老三被一篇文章弄瘋了要,居然敢私自出京,她當時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好似晴天霹靂一般,她也明白以后只能依靠這個大兒子了。
皇后端起茶杯,輕輕品了一口熱茶,有些玩味的說:“本宮聽說你那個四弟有了親事?”
“四弟?那個唐氏生的葉南城?”葉道承頗為不屑,在他看來,自己才是高貴的皇室血脈,母親更是六宮之主,是天下百姓的國母,而葉南城母妃早已身死,在他看來不過是地處一隅的鄉下孩子,身份和他是云泥之別!況且兩人幾乎沒有什么交集,他也不愿意有交集,只是聽說他經常前往雍涼,想來是父皇也不愿意多見他。
皇后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你父皇不待見他,可你卻要多多與他聯系”看著葉道承詫異的臉色,繼續點撥道:“不光對雪松,你要對所有兄弟姊妹都情同手足,在士子心中留個好名聲,這是其一;其二,老四的外祖可是入朝不拜,贊拜不名的雍涼王,手握雍涼數萬大軍,你把他拉到船上還怕對抗不了老二嗎”
說到要緊處,又重重敲了敲桌子,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你在朝中結交文臣,老二亦在軍中樹立威望!東海平叛他身先士卒,連徐大將軍對他也是贊許有加,此番立下大功,回來之后你父皇不定怎么封賞呢,編書就好好編,你也要拿出點實際的東西來。此次雍涼王突然給自己外孫訂了門南楚的親事,朝廷上已經炸鍋了,等到老四回來,不管你父皇怎么責罰,你都要力保,就是演戲也要像當初在金鑾殿保老三那樣,讓人知道也挑不出毛病,你這是手足情深,懂嗎?老二在東海回不來,這是你的機會,知道嗎?”
葉道承聽見母后戳破他演戲的事,當時變了臉色,連忙站起身解釋道:“母后,兒子當真是為三弟求情啊,不知母后為何如此看我?”說罷,眼角已有淚痕閃動。
皇后看著站起來十分惶恐的葉道承,她十分清楚自己這個兒子是什么德行,但是剛才心急口快,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收不回來了,當下只能道:“你真不怪雪松獨得你父皇寵愛嗎?你不怪他嗎?”
葉道承撲通一聲跪倒地上,泣道:“是兒子愚笨,不得父皇喜歡,又怎么敢怪罪三弟呢?三弟與我一母所生啊!我聞三弟棄官出京,嚇得魂不附體,又恐母后擔心父皇震怒責怪三弟,一大早就趕去見父皇了,母后明鑒啊”
“好孩子”皇后摸了摸葉道承,叮囑道:“記住多和南城來往,京城里面他沒什么親人,你要讓他感受到你作為兄長對他的關心和愛護,雍涼以后才能為你所用”
葉道承聽母后說完,恍然大悟道:“對啊!我怎么沒想到呢,父皇當初就是靠著雍涼才……”
“住口!此事萬不可再提”皇后突然震怒,又看了看左右,即使周圍都是自己心腹也是心驚膽戰。
葉道承也反應過來,看了看左右道:“兒子謹遵母命,等四弟回來,我一定好好款待款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