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觀。

晨曦初露，何以求便已開始了他一天的煉制工作。煉器殿中，火光閃爍，材料堆放整齊，一切都井然有序。

時光荏苒，轉眼間，距離消滅牛妖已經過去了兩日。

而何以求之所以還逗留在此界，沒有返回。

原因在于，自突破凝元境后，他發現自己與綠色玉碟之間的聯系加深了不少。如今的他，已經能夠自由選擇穿越的時機，而不再像以往那般被動接受。

當然，這份自由也是有限制的，最多不能超過九日，九日之后，無論他是否愿意，都會被綠色玉碟強制召回。

——咯吱！

陸鴻風推門而入。

他的臉色略顯憔悴，但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種成熟與穩重，似乎一夜之間便長大了。

陸鴻風躬身道：“何道長！”

“坐吧！”

何以求點了點頭，示意陸鴻風坐下。

待陸鴻風盤膝坐定，又關切地詢問。

“你娘親可好些了？”他指的是木白靈，當天便病倒了。雖然何以求為她治療過，但心病還需心藥醫，終究還是要靠她自己想通，慢慢調養。

提及木白靈，陸鴻風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和煦的笑意。

“有勞何道長掛心，家母如今身體好些了，方才還喝了一大碗米粥呢。”自從陸向明去世后，木白靈便成了他唯一的親人，他當然不想看到她出事。

何以求注意到，陸鴻風似乎有話要說，卻又猶豫不決，一副矛盾糾結的樣子。

于是，他主動問道：“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說嗎？”

“何道長，我、我……”陸鴻風支支吾吾，好一會才開口道：“我剛才在道觀里聽到道童們談論一件事情，說是那領了一千兩賞銀的李大個，昨夜在家中死了，身中十三刀，一千兩賞銀也不翼而飛。幸好他老婆帶著孩子回娘家去了，不然，只怕也難逃一劫，這事鬧得人盡皆知，大家都在猜測背后的兇手是誰……”

何以求一抬手，將他的話堵了回去。

“你想說的是這件事嗎？”他的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能看穿人的內心。

在這犀利的目光下，陸鴻風硬著頭皮道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何道長，我其實是想問你……”

他遲疑了一下，但最后還是鼓足了勇氣說出了口，“我如果跟你修行，是必須要離開我娘親嗎？”他的聲音越來越堅定，“我實在是舍不得娘親，娘親也不能沒有我。”

“這是你的選擇?”

何以求的聲音平靜如水，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陸鴻風毫不猶豫地迎上了何以求的目光，斬釘截鐵地說道：“是!”

“是”字一出，他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就像是卸下了一塊大石頭。

與長生久視相比，終究是娘親更為重要些。

“好！”何以求朗聲贊賞，對于陸鴻風的選擇深感欣慰。

這是第一次，他對陸鴻風刮目相看。

說實話，如果不是看在陸從雪的面子上，他或許并不會如此上心地教授陸鴻風修行。

而此刻，陸鴻風低著頭，原本以為會受到何以求的責備，卻沒想到得到的反而是稱贊，這讓他驚愕地抬起頭，不解地望著何以求。

“何道長，你不生我的氣？”

他問的小心翼翼。

“我為何要生你的氣？”何以求反問。

陸鴻風有些愧疚地道：“我……我覺得我辜負了你的期望。”

何以求聽了這話，哈哈大笑，搖了搖頭。

“世人多以為，修行就必須遠離家庭，拋棄親情，孤身進入深山老林才能有所成就。又或者認為神仙都在海外仙島上，不在塵世中存身。但在我看來，出家與修行并無必然的因果；紅塵與方外，只是心境的不同而已。修行的真諦是為了解脫，為何一定要形影相吊、孑然一身呢？”

何以求還有許多話未說出口，比如重陽真人當年在丹陽真人家中設道場，并未言出家；又如長春真人在白云觀道成，也未遠離繁華的鬧市。

老子、佛祖都有子嗣，他們在紅塵中修行，這豈是普通人所能理解的？

“何道長，你……你還愿意繼續教我修行嗎？”陸鴻風眼中充滿期待。

何以求微微一笑。

“你若愿意，可以喊我一聲師父！”

陸鴻風愣了一下后，巨大的喜悅涌上心頭。他連忙起身，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如同搗蒜一般。

“師父!”

他大聲地喊了出來。

“好，起來吧！”何以求示意他起來，然后認真地說：“你聽好了，為師來自于茅山派，以三茅真君為祖師，我的師父叫做何遠正，到你這一輩，應該以‘清’字為輩分。從今以后，你就改名為陸清風吧！”

陸鴻風，現在已經是陸清風了，他恭敬地回應。

“是，師父。弟子一定會牢記師父的教誨，勤奮修行，努力不辜負師父的期待。”

何以求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陸清風的天賦雖然不算太好，但他的心性堅韌，品行也不錯，又經歷了這一次的大變，只要他能靜下心來修煉，將來未必不會有所成就。

就這樣，兩人一人煉器，一人盤膝打坐，煉器殿再次歸于平靜。

三日后，何以求暫時與眾人告別，回到了華國。

……………………

荒山，破觀。

驀地，虛空中人影一閃，何以求憑空出現。

與前幾次穿越相比，這一次他的感覺更為真切，整個過程猶如一次瞬間的置換，就像是躍進了一個泥潭，嗖一下，天地已然轉變。

何以求也不糾結這些，他趕忙一摸手腕上的念珠。

——嚶嚶嚶！

白梅兒憑空出現，她好奇地四處張望，毫無拘束，猶如回到自家一般。一個縱身，她就從何以求的手中跳下，歡快地跑出了大殿。

在過來之前，何以求就已經和她說清楚了，這里是他的家鄉，是他長大的地方，白梅兒估計是想四處看看吧。

何以求也不去管她，這次一離開就是十來天，有好多事情要做。首先，就是打掃衛生。不僅屋子需要打掃，院子里的雜草也再次生長出來，甚至比之前還要高、還要茂盛。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道觀后院隱藏著一眼靈泉，使得道觀周圍的靈氣異常充沛。在這樣的環境下，任何植物都能生長得非常好。

——啾啾啾！

就在何以求剛剛掃完地、擦完灰時，后院突然傳來白梅兒尖叫聲。

何以求面色大變，扔掉手中的布巾，身形一閃，瞬間從大殿中消失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