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國。

國家不大，事不少。

尤以妖魔為甚。

近期，大柳樹村的村民才享受了沒幾天安穩(wěn)日子，新的麻煩又找上門來。

李鐵柱坐在院子里，巴巴地吸著焊煙，心事重重。

他的媳婦王翠花坐在一旁，手中納著鞋底，眼淚無聲地滑落。

“爹爹、爹爹，我的鼓壞了?！?

一個五六歲，活潑可愛的女娃從屋內(nèi)跑出，手中握著一個撥浪鼓，她指著鼓面上的一處破洞，聲音清脆地說道。

這無邪的聲音，打破了沉悶的氣氛，卻也讓人更加心疼。

“別急，爹爹這就給你修好，保證和新的一樣?！?

李鐵柱起身，一把摟住女娃，他的話語比平時多了許多，語氣中也充滿了溫柔。女娃自然沒看出李鐵柱今日的不同，更沒注意到他摟住她的手在抖。

那雙手，那雙曾經(jīng)握過鋤頭、鐵錘的手，此刻卻在微微顫抖。

起身準(zhǔn)備拿工具修撥浪鼓的李鐵柱，突然記起什么，轉(zhuǎn)頭向王翠花叮囑道：

“娃她娘，你去買兩斤肉回來，娃好久沒吃過肉了，今天就讓娃吃個痛快。”

王翠花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淚卻掉得更多了。她怕女娃看見，趕忙低下頭，掩飾自己的悲傷。

女娃卻渾然不覺，拍手歡呼道：

“太好了，吃肉了?！?

那高興勁，像過年似的。

可不就是過年嘛！對于莊稼人來說，想吃肉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一是有人婚嫁，二是有人過世，三便是過年。

王翠花再也受不了，抹了一把眼淚，急匆匆往院外走去。她走得太快，差點(diǎn)被一塊石頭絆倒，一個趔趄后，終于站穩(wěn)了。

“爹爹，娘今天怎么了？”女娃有些后知后覺的問道。

“沒什么，我們?nèi)バ薰?。?

李鐵柱的鼻子也有些發(fā)酸，不過他強(qiáng)忍了下來，快步走進(jìn)了屋。

……………………

院中，一桌豐盛的飯菜很快擺了上來，紅燒肉、炒雞蛋、燉雞肉，還有一條清蒸魚肉，色香俱全，讓女娃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王翠花只買了兩斤豬肉，而其它的吃食，都是村里其他人送來的。

李鐵柱把一個雞腿夾入女娃的碗中，溫和地說：“吃吧！”

“謝謝爹爹！”

女娃早已迫不及待，連筷子都沒用，伸手就抓起來吃，還沒吃上兩口，小嘴上已經(jīng)是油光發(fā)亮。

然而。

李鐵柱和王翠花卻沒有動筷子的意思，兩人相互看了一眼，眼中滿是憂慮。

此時，敲門聲篤篤響起。

“福生無量天尊！”門外傳來一道清亮的道號聲。

幾人抬頭去看，是一個年輕道士，他一身灰色道袍，背著一柄長劍，左手腕上懸掛著一串別致的黑白念珠，神態(tài)從容。

“不知道長有何貴干？”李鐵柱起身問道。

道士微微一笑，拱手道：“老哥，小道剛來這里不久，行走半日，腹中饑餓難耐。不知諸位可否施舍些食物，以解貧道之饑？我稍通醫(yī)術(shù)，亦能驅(qū)邪避兇，愿為諸位略盡綿薄之力。”

聽到這里，李鐵原本想拒絕的話也改口了，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既是如此，道長遠(yuǎn)道而來也是緣分，還請入座用餐?！?

道士欣然接受了邀請，從容地推開柵欄門走了進(jìn)來。他在桌邊坐下，目光一一掃過桌上的佳肴，隨后笑著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

“佳肴已備，可惜缺少美酒相伴。酒能助興，亦能解憂，不知可否有酒共飲？”

“你這道士好生無禮……”

王翠花聽了這話，柳眉微豎，剛想發(fā)怒訓(xùn)斥道士不懂禮數(shù)。

不過李鐵柱卻擺了擺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無妨，屋內(nèi)床下還有半壇陳年黃酒，去取來吧?！?

王翠花只能忍氣吞聲地去取酒。

等她回來時，發(fā)現(xiàn)道士已經(jīng)開始大口吃肉，每吃一口還不忘贊不絕口。

“好菜！這紅燒肉色澤紅亮，口感軟爛香濃，肥而不膩，好吃、好吃……嗯，這魚也鮮美無比……還有雞肉，肉質(zhì)新嫩有嚼頭，甜汁入味，真是越吃越有味……”

道士如風(fēng)卷殘?jiān)瓢闫穱L著每道菜，下手的速度也是相當(dāng)之快。僅僅一會兒工夫，桌上的菜肴就明顯減少了許多，碗邊更是堆積了高高的雞骨。

王翠花看到這一幕，更是氣急敗壞，重重地將酒壇放在桌上。

李鐵柱卻不以為意，拿起酒壇子給道士倒了一碗。

“我家娘子沒見過世面，希望道長不要放在心上?！?

“老哥說笑了，我在這里白吃白喝，又有何臉面責(zé)怪主家？”

何以求搖了搖頭，示意并不在意，端起酒碗來一飲而盡，只覺入口微酸，轉(zhuǎn)瞬又轉(zhuǎn)化為香甜，馥郁芳香。

不由稱贊道：

“好酒！”

“那就再來一碗！”李鐵柱聽了這話很高興。

兩人推杯換盞，很快半壇黃酒就見底了。李鐵柱釀造的黃酒得到了道士的稱贊，他也倍感欣喜，畢竟能遇到真正懂酒的人并不容易。

就在這時，道士放下手中的空碗，突然發(fā)問。

“老哥，我聽說從此地向東兩里地，有一座荒山，上面隱藏著一頭牛妖，不知是真是假？”

此言一出，李鐵柱和王翠花的臉色驟然大變，眼中流露出恐懼、恨意、無奈等復(fù)雜的情緒。

李鐵柱的目光落在道士背后的長劍上，心中一動，他感到有些激動，“道長，你是打算……”

“喝了你一頓美酒，自然是要付酒錢的。”道士哈哈一笑，沒有直接回答，摸了摸女娃的頭，起身便走。

他一邊走，一邊高聲吟詠：

“青山云水窟，此地是吾家……寶鼎存金虎，元田養(yǎng)白鴉。一瓢藏世界，三尺斬妖邪……”

聲音逐漸遠(yuǎn)去，直至完全消失。

“爹爹，這哥哥在唱什么呀？”女娃好奇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沉寂。

李鐵柱這才回過神來，他興奮地抱起女娃。

“小丫頭，你有救了！道長是來降服牛妖的！”

王翠花也露出了驚喜之色，“娃她爹，你是說那道士真的能降服那頭牛妖？”

李鐵柱正要回答，一道溫和聲突然在門口響起。

“請問，能討口水喝嗎？”

李鐵柱扭頭去看，卻是一怔，原來門口站著的居然又是一個年輕道長。看模樣也是十七八歲，與之前的道長差不多大，同樣氣質(zhì)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