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原放下電話，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神道教，日本本土宗教信仰。在霓虹，神社的數量甚至比便利店還多，他們這種居民區出去，就有隨處可見的鳥居。

「神子」，就是巫女。

但桑原知道，神宮司生花的身上的種種謎團不會是一句“巫女”就說得清的。

她絕對不會是民間自學的那種巫女，更不會是高中門口那種徵人啟示上的助勤巫女。

神宮司。

這個姓氏，又譯作神宮寺。

神宮寺，又作神宮院，指代服侍神祇，而于神社內所置寺院。

……

他早應該想到的吧。霓虹的姓氏通常就代表著祖上居住的地名或者從事的職業等等。

她為什么會離家出走，一定與這脫不了干系吧……

桑原不會去改變故事走向，她應該回家，她的未來不管怎么樣，都和自己不在一條線上。

既想要她離開自己，又覺得她的既定過去過于壓抑，

這樣的矛盾。

該怎么辦呢？

——算了，這已經不是自己能夠決定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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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桑原依舊在復習。

除了兼職之外，他在暖桌前做了一天題，卻一整天沒在家里看見神宮司生花。

大概是因為在休息養傷？

因為昨天的事，搞得桑原一直在思忖著什么，現在都沒辦法好好復習。

一道三角函數題，他寫寫劃劃，最后那些不太流利的筆觸，凌亂又復雜，全都變成了一團黑線。

越看越像……

桑原給妹妹發了個line：

“綏玉，醒著沒？”

半晌沒有答復，桑原只好換個說辭：

“幫個忙”

過了一會兒：“啥？”

“去看看神宮司桑”

“為什么自己不去看？”

“你房間會讓男生隨便進嗎？去看一下，她腿受傷了”

“好煩”

隔壁傳來“咚咚咚”的上樓聲。

哎，世態炎涼，使喚小輩都要理由了。

下樓聲是上樓聲的復制黏貼，只不過聲音更大，最后一下甚至“轟”了一聲，桑原能猜到她是跳下來的。

房間門被推開，背后是小原綏玉焦急的聲音：

“生花醬的門鎖著，但是我聽見里面有抽泣聲。”

“——這樣么？”桑原并不感到太驚訝，“你去安慰下她。”

“為什么又是我？不公平，哥哥不能搞霸權！”

“你房間會讓男生隨便進嗎？”桑原也會復制。

“不對！”小原綏玉終于發現了問題所在，“我房間也不會讓女孩子進的！”

“……”

“誒，算了。”桑原起身，“你沒有心！綏玉你沒有心啊！”

“……”這下輪到綏玉沉默了。

“你覺得我去敲門她有可能會開嗎？這樣，你當先鋒，去把門騙開，我一會兒來支援你。”

姜還是老的辣，終于，小原綏玉被連哄帶騙地，三過樓梯而入。

桑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不過肯定是因為昨晚的事情，當然，她要回家這件事他不想干涉，也沒理由干涉，就只能作人道主義地去安慰她。

也算是彌補之前自己對她的虧欠吧——

桑原突然想明白一些事。

自己以前好像把事情想得都太簡單了。

一味地想著遠離少女們，最后都會事與愿違。

桑原自己都快忘了，其實好感度的增長最后也只是一串數字，其最終的目的是不要讓少女們“喜歡上自己”。當時他是覺得，不接觸就不會有任何增長好感度的可能，但現在她發現：自己還是無法對她們視而不見，不能任由她們自生自滅。

那么就是在這之間保持一個平衡，讓她們不會喜歡上自己，其實就夠了，前世的自己，其實錯的是“渣”，而不是說從一開始認識她們這件事就是錯的，更不會自以為是地不負責任地覺得是少女們太病嬌惹的禍。

這么想著，桑原走上樓梯，推開門。

在地板上，神宮司生花一身睡衣，將小原綏玉當抱枕一樣地摟在懷里，使勁蹂躪。

綏玉被迫折疊的身體微微顫抖，腦袋從神宮司生花的胸部轉出來，正生無可戀地看著自己。

“咳咳。”

神宮司生花將“抱件”稍微松開一點，也淚花朦朧地看向自己。

走廊燈光的照射下，自己的陰影很好地鋪在兩個鴨子坐的少女身上。

兩個少女的表情還十分精彩……

就很容易浮想聯翩。

桑原咳嗽一聲，把小原綏玉從神宮司生花懷里解放出來。

綏玉經過哥哥身邊，眼睛一眨一眨，好像在說“交給你了”。

還很貼心地把門帶上。

神宮司生花眼睫垂淚，愣愣地盯著自己。

“腿上的傷好點了么？”桑原拋出話題。

神宮司生花擦了擦眼淚：“嗯。”

“發生什么了嗎？”桑原明知故問。

“我，我不想回去……”

“很喜歡這里？”

神宮司生花輕輕點頭。

“那讀書呢？總不能一直在這里吧……”

神宮司生花低頭，讓幾滴淚水砸下。

“是不想被父母管制吧？覺得很壓抑？”

神宮司生花仰起頭，盯著背光的桑原，她指尖顫抖著，突然歇斯底里地，像是要用盡全力抓住什么東西似的，手在空中抓握兩下，卻連自己也抱了個空，她摔在桑原腿上，然后泣不成聲，“桑原大人，我該怎么辦。”

“如果不想要被父母管制，不喜歡壓抑的環境的話，干脆周末去住宿好了，你也看見過我們學校，其實住宿生也很不錯，周末活動相當自由，那天不都是來看比賽的嗎……你別哭了。”桑原看著腳下的少女，有些手足無措。

“可是，可是我們學校沒有混雙啊。”她似乎被戳到了痛點似的，開始使勁扒拉桑原的腳。

“沒有混雙？那也可以去參加別的社團活動……和同學在一起也沒什……”

“桑原大人，你不明白的，”神宮司生花壓抑住失控的自己。

“生花也很想，很想要和男孩子接觸的啊，那種身份，誰會愿意要啊！”

桑原站在原地，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了。

「神子」。

她的過去，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