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宮司生花相當郁悶。

戴上狐貍面具，好像把自己都給騙了。

——桑原大人似乎只是熱衷于幫助別人……自己這么問他當然是得不到答案的吧！

想到這里，神宮司生花也沒有了郁悶的理由，輕輕抬起手，一下一下地拍打自己的腦袋，狐面后表情木訥得像是面癱。

“不過，像是高橋這種，呃，沒有什么經驗的新手，對于渡辺那樣的女孩子，算是什么？‘位于戀愛光譜極端的我們’？——不對不對。”桑原將下巴放在手上，還在復盤著高橋的話語，他承認，即使是他，也對于高橋接下來的表現很期待。

所謂戲劇，就是矛盾沖突，如果只是兩個人一拍即合的戀愛故事，那演繹不出讓人感興趣的內容。

——當然，他不只是一個看客，他更是導演，青春戀愛喜劇的幕后之人。

“那么——接下來，去一趟橫川橋吧。”

“誒？”

“填寫暗戀觀察報告。”相比起來，桑原覺得這是無聊的事，但受人之托，也不得不去做。

桑原倒是對現在的部活輕車熟路。

五月上旬的風帶著些熱烈，老墻垣的皺紋里攀出新芽。

午后的時光應該屬于休眠，雖然霓虹學生沒這個習慣，大概是因為一天中上課的時間本來就少，還有各種社團活動占用時間。

橫川橋上，指揮部的女孩子穿著黑色的禮服，有兩個看起來很嬌小的女生像纖夫一樣，雙手拉住肩上的繩子迎面而來。

拉著那種用來站的圓臺。

來到橋中央，踩著圓臺，對著河流那邊，有模有樣地揮舞起手中的棒棒。

就像是老師要站在講臺上凸顯威嚴，交警站在站臺上看得更遠，嬌小女孩子的海拔忽然拔升了十來厘米，不知道空氣會不會因此變得清新。

“指揮部，是樂團的指揮吧？”神宮司生花看著遠方的河水。

“嗯，總不能是來指揮交通的吧。”

這些都不是重點，桑原眺望河對岸。

午后校園行人稀少，或是去參加社團活動或是復習功課，一天中最百無聊賴的時間。

三三兩兩的學生從身旁經過，大多是關于動漫什么之類的討論聲。

太陽毒辣，夏天不適合談情說愛。

“所以我唯一敬佩諸公的一點就是——”桑原看著手中一沓到現在都還沒翻閱完的暗戀觀察報告，“居然有如此持之以恒的勇氣。”

“目標出現了！”神宮司生花像一個盯哨水手，看見了遠洋而來的船只。

或者說，更像是一個拿著望遠鏡的海盜，望眼欲穿那船上的舶來品。

“眼神不要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別人會以為是變態的。”桑原咳嗽兩聲，示意神宮司生花收收味。

“嘻嘻……第一次接觸到暗戀啦，畢竟以前都是聽說的。”神宮司生花滿眼新奇。

“第一次？”桑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這個年紀的高中生，周圍人都不談戀愛的可能性就很小，暗戀這種事，更是貫穿學生生涯的，就算自己的道心足夠堅定，但周圍人也總會有將青春期無處發泄的少女情愫變為一個實際的人而存在。

不然那厚厚一沓暗戀觀察報告，桑原也不至于現在都看不完。

“唔……可能是因為……”神宮司生花的聲音變得小小的，很落寞的樣子。

桑原想起來了，她以前可是在女子學校讀書的。

就像是《理想國》中的洞穴理論，在過去的洞穴中，她看著外面世界投射在石壁上的投影，投影可以是書，可以是他人講述，如此，她只知道世界上存在這種事物，但是卻無法描繪，無法感知，只存在于腦海中的空談。

——所以，現在走出洞穴，接觸到色彩斑斕的世界，她便會如此興奮吧。

“對不起啊。”桑原有些愧疚，他無意間戳到了女孩子的痛處了，明明她表現得那么柔軟的樣子，其實心里承受了無妄的痛苦吧。

“沒關系的。”神宮司生花很好看地笑起來。

風好像變得輕，那一瞬間，桑原忽然很想摸摸她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頭發。

像棉花一樣的女孩子，表面很柔軟，內里卻被悲傷的針刺洞穿。

偏偏這樣的女孩子，棉絮一樣的女孩子，總是能溫暖別人。

桑原將手在她腦袋上拍了拍。

掌心一片溫柔，蓬松發絲從手指間穿過。

“！”

“蒲公英，”桑原捻著一只毛絨絨的傘狀團塊。

“誒？誒！”神宮司生花伸手去撣自己的腦袋。

“前田良平。”桑原用下巴指了指對面，好像第七處柳蔭下的那個高個子人類是他發現的一般。

“我知道啦……”神宮司生花低頭看湖水的倒映，看不出自己紅了臉。

“——單相思，總是在徘徊呢。”桑原看著前田良平，兩岸柳蔭似乎也隔水相望。

“那——那個女孩子就是前田桑的暗戀對象嘛？”神宮司生花將視線移到橋墩之下，湖面平靜如鏡，倒是可以很好地窺視。

林蔭隨著風而影動，現在站在圓臺之上的女孩子，對著河水揮舞著手中的指揮棒。

“不是，”桑原篤定地說，“如果是的話，他應該會站下來看，而不是一直轉圈圈。”

“可是不應該只有面對喜歡之人才會緊張的嘛……”

“這么說的前提是‘面對’，這位仁兄現在還處于呃……說難聽點，跟蹤？有點變態，那就尾隨吧，我相信——暗戀也基于自己對對方的全面考量后的結果，如果連看對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那他是怎么喜歡上對方的呢？一見鐘情？”

人們得承認，即使是暗戀，也不敢挑選那些對于自己來說太過于優秀的對象，如果說面對對方會自慚形穢的話，那樣的暗戀太痛苦。

“坐下來了。”神宮司生花抬起頭，看見河對岸的少年坐在了草坪上。

“看來水落石出了呢，”桑原笑了笑，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就那樣吧，不要打擾前田桑的雅興，他要懷疑了，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