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與難民隊伍分開后，張無忌一路上沉默了許多，縱然是凌云在一旁開解，也不如往日活潑。

這不禁讓他覺得自己對張無忌是否太過嚴苛，畢竟他還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郎。

好在越發臨近昆侖，途徑城鎮安定許多，張無忌情緒恢復不少。

不然凌云擔心他可能會因此抑郁。

數日后，凌云一行距離昆侖坐忘峰不過二十里地，天色漸暗，于是決定野外露宿一晚，明日再趕路。

然而夜里紀曉芙哄睡楊不悔后，單獨找到了凌云。

一看紀曉芙神色，和她背后早早準備好的包袱，凌云便猜到了她的來意。

紀曉芙從領口中拉出一塊鐵牌，鐵牌上金絲鏤出火焰之形，正是楊逍給她的明教光明左使特有令牌，鐵焰令。

“凌先生，這是鐵焰令，都已經走到這了，我也沒什么可隱瞞的了，不悔生父正是明教光明左使楊逍。”

“楊夫人是想獨自離開，托付我將不悔送去給楊逍吧？”

“沒錯，雖然我從未后悔，但我們是不能在一起的，我不能對不起峨眉，對不起師父。”

凌云知道這個時代師父的地位絲毫不亞于親生父母，他勸不了紀曉芙。

“楊夫人，都已經走到這了，何不見一見楊逍，到時候再離開也不遲。”

以楊逍的個性，得知紀曉芙和他有了個女兒，怎么會放其離開，必以強硬手段挽留。

而有楊不悔在，不用擔心紀曉芙會自裁，天長日久，說不定就能回心轉意。

凌云這話就是在曲線救國。

不過紀曉芙顯然比他對楊逍更加了解，神色堅毅的搖了搖頭。

“凌先生不必再勸，只求你能答應我這最后一個請求，紀曉芙感激不盡。”

說著紀曉芙就要跪下，凌云趕忙將其攔住，無奈接過鐵焰令道：“要再去看一看不悔嗎？”

紀曉芙聞言神色一黯，半晌，搖了搖頭道：“不了，我怕再見她，會舍不得。”

說罷，紀曉芙眼角滑落淚珠，轉身快步消失在夜幕中。

“唉，無忌，別藏了，出來吧。”

被叫破行蹤，張無忌從不遠處樹后走出，快步跑來道：“凌叔叔，紀姑姑為什么要走？她不要不悔妹妹了嗎？”

凌云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一手抓住張無忌肩膀，施展輕功帶其回到火堆旁。

看了眼靠在毛驢背上熟睡的楊不悔，凌云看向張無忌，教訓道：“你就這么將不悔一個人丟在這？”

“我……對不起。”

“野外可不安全，下次要更加警醒一些，至于你紀姑姑……”

手指劃過掌中鐵焰令上的冰冷紋路，凌云嘆息道：“以后你就會明白的，當你不夠強大時，人生會有很多遺憾和無奈。”

“凌叔叔，是不是只要變得足夠強大，就不會有遺憾了？”

“無忌，強大的力量不是萬能的，有些東西不是力量能改變的，比如人心，人生總是伴隨遺憾，只是多或者少的區別。”

“……我不太懂。”

“你只要記住，世間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物，總會缺上那么一分，快睡覺吧，明早還要趕路呢。”

“哦。”

守在火堆旁，今夜凌云無法靜心入定。

到底是修為不夠，紀曉芙的命運看似被改變了，但只是一時。

她性情剛烈，日后只要遇到滅絕師太，殷梨亭等人，事情敗露，她還是會死。

一味的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這讓凌云不禁有些挫敗，他所做的一切似乎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

一夜過去，清晨凌云在熄滅緩緩睜開雙眼，一縷輕煙融入山林中的霧氣，凝結的露水打濕了他的衣襟和長發。

內力運轉烘干水分，頓時清爽許多。

輕輕走到楊不悔身旁，凌云點了她的睡穴，讓其繼續沉睡。

哄小女孩他可不在行，還是讓楊逍去頭疼吧。

叫醒張無忌，簡單收拾后，凌云抱著楊不悔，一個時辰后，來到坐忘峰山腳下。

坐忘峰很大，一眼望去，根本不知道楊逍住處在何處。

不過這難不倒凌云。

只見他先是捂住楊不悔耳朵，而后飽提內力，向著坐忘峰喊道：“楊逍，還請現身一見。”

聲音經過內力擴散至整座坐忘峰。

山腰云霧環繞處，幾間屋舍中的楊逍耳朵一動，身形閃動竄出。

“到底是誰來找我？我隱居此地多年，除教中韋蝠王等少數幾人，沒人知道我的下落，來人內力不俗，聽聲音卻不是我熟悉之人……會是誰呢？”

雖然心中疑惑，但既然都找上門了，楊逍在江湖中也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不可能怯場，于是當即長嘯一聲回應。

山下凌云聽到嘯聲，輕笑道：“看來主人家答應一見了。”

不多時，遠處一道身影快速輾轉而來，僅僅數間，便至身前。

只見來人雖然年已中年，一身樸素長袍，但望之仍舊英俊瀟灑，不失為一名風度翩翩的美男子，正是隱居此地的楊逍。

“楊左使，久仰大名。”

“你是？”

“在下江湖閑人凌云，受一名叫紀曉芙的峨眉……”

“你說誰？曉芙！？”

聞聽朝思夜想佳人名諱，楊逍不禁臉色驚變。

“正是紀曉芙，我受她所托，將這個小女孩帶來見你，她叫楊不悔。”

“楊不悔……”

楊逍望向凌云懷中熟睡女孩，只見她眉宇間與紀曉芙多有相似之處。

“這難道是？”

“沒錯，她正是你和紀女俠的女兒。”

楊逍雙手微微顫抖，輕柔接過楊不悔，看著女兒熟睡的面龐，呼吸聲都下意識壓低了些。

“曉芙她在哪？為何不來見我？”

“紀女俠尚在人世，但她因為心結不愿來見你，昨夜便已獨自離開，在下也不知她的去向。”

“你為何不攔住她？”

凌云聞言不語。

楊逍隨即便意識到失言，強壓心中擔憂之情，低聲道：“楊某情急失言，還請見諒，在此多謝你護送小女平安歸來，還請告知曉芙離去方向。”

“此地向東二十里外樹林，往東南方向去了。”

“多謝，后會有期。”

話音未落，楊逍已是抱著楊不悔，施展輕功飛掠離開。

“無忌，走了，若是有緣，日后定會相見。”

“啊？好。”

萬里西行，一路上形影不離，突然匆匆分別，張無忌甚感黯然，但想到楊不悔終于是見到了生父，心中又覺欣慰。

牽著毛驢，張無忌見凌云并沒往回走，疑惑道：“凌叔叔，我們不回去嗎？”

“昆侖自古神異傳說無數，我們在此地找尋一番，說不定能找到解你寒毒的靈丹妙藥。”

張無忌聞言神色古怪，在他印象中，凌云從來都不信鬼神之說，怎么這時候卻又信了？

搞不懂大人的心思，張無忌“哦”了一聲，只管跟著，凌云總不會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