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挖星星
- 帝王之沙三部曲Ⅰ:灰燼女人
- (莫桑比克)米亞·科托
- 6189字
- 2023-11-06 17:48:15
母親說:生活就像一根繩子。要不停地編織,直到分辨不出線和手指。
每天清晨,伊尼亞里梅平原都會升起七個太陽。那時,蒼穹更為廣闊,能容納所有活著的或死去的星星。我的母親赤身裸體,仿佛已經睡熟,手里拿著一個篩子出門。她要去挑選最好的太陽。母親用篩子裝著剩下的六個太陽,帶回村子,埋在我家屋后的白蟻巢旁邊。那是我們埋葬星星的墓地。有一天,如果有需要,我們會去挖出星星。因為這份財富,我們并不貧窮。這話是我的母親希卡齊·瑪夸夸說的。在我的母語里,可以稱她為媽妹。
如果有人來拜訪我們,會發現這份相信另有原因。我們在白蟻巢里埋葬新生嬰兒的胎盤。蟻丘上長著一棵桃花心木[1]。我們在樹干上綁上白布,和我們的逝者交談。
然而,白蟻巢和墳墓不一樣,它是雨的守護者,里面居住著我們的永生。
一天清晨,母親篩過太陽后,一只靴子踩上了太陽,她挑中的那個太陽。那是一只軍靴,和葡萄牙人的一樣。不過這回,穿軍靴的是皇帝恩昆昆哈內派來的恩古尼士兵。
皇帝們渴望土地,他們的士兵是吞噬國家的大口。那只靴子踩碎太陽,將其化成千萬塊碎片。天變黑了,往后的日子也是如此。七個太陽死在了士兵的靴子下。我們的土地遭受著蠶食。沒有星星喂養夢想,我們學會了貧窮。我們也失去了永恒,漸漸了解到,永恒只是生活的另一個名字。
我叫伊瑪尼。他們給我的甚至都不是一個名字。在我的母語里,“伊瑪尼”的意思是“是誰”。你敲敲門,門里面的人會問:
“伊瑪尼?”
這個問句就是我得到的身份。仿佛我是一個沒有身體的影子,永遠在等一個答案。
在我的家鄉恩科科拉尼,據說新生兒的名字取自出生前聽到的一聲低語。母親的肚子里不僅織造了另一個身體,還編織出一個心靈,即一個莫亞。在黑漆漆的子宮里,莫亞由逝者的聲音交織成形。其中一位先祖會請求新生命繼承他的名字。就我而言,祖母悄悄告訴我,我的名字是拉耶盧阿內。
依照傳統,我們的父親去卜了一卦。他想知道我們有沒有正確理解這位先祖真正的意愿。他沒料到的是,占卜師沒有肯定這個名字的正當性。父親只得去問了第二位占卜師,他拒絕了一英鎊的收費,好心地向父親保證一切正常。然而,出生后的頭幾個月里,我一直哭個不停,家里人得出結論,我的名字起錯了。他們找到我們家族的占卜師羅西舅媽。舅媽用魔骨占卜后,肯定地說:“這個孩子呀,不是名字起錯了,是她的命途呀,得修正一下。”
父親放棄了給我起名,讓母親接手。她給我起了個名,叫“灰燼”。沒人明白為什么起這名字,實際上,也沒叫上多久。我的姐姐們都死了,被大洪水沖走了。之后,我開始被喊作“活著的女兒”。這么叫我,仿佛劫后余生是我唯一與眾不同的特質。父母親會叫我的兄弟們去看看“活著的女兒”上哪兒去了。這不是一個名字,只是不想說明其他女兒已經死去的一種方式。
后來的故事更令人費解。某天,我的老父親想了想,終于忍不住插手。我有了個不算名字的名字:伊瑪尼。世界的秩序終于得以重建。命名是權力的行使,是對他人的領地最初和最明確的占有。我的父親強烈反對別人的帝權,自己卻化身為一個小皇帝。
我不知道為什么在這件事上解釋了這么久。因為我生來不是為了成為一個人。我是一個種族,一個部落,一個性別,是一切阻礙我成為我自己的事物。我是黑人,我來自喬皮族,一個莫桑比克沿海的小部落。我的族人敢于與恩古尼人的入侵作斗爭。那些戰士來自南方,駐扎下來的樣子仿佛他們是世界的主人。在恩科科拉尼,人們說,世界如此廣闊,沒有人是它的主人。
然而,我們的土地被兩個可能的所有者爭奪:恩古尼人和葡萄牙人。因此,雙方結怨已深,陷入交戰:因為他們的意圖一模一樣啊。恩古尼軍隊人多勢眾。他們的魂靈更加強大,在兩邊的世界發號施令。我們的土地從中間劈開,一邊是恩古尼首領恩昆昆哈內統領的加扎國;另一邊是王室屬地,那里的統治者是一個非洲人未曾謀面的君主:葡萄牙國王卡洛斯一世。
鄰近我們的其他部落適應了從南方而來的黑人侵略者的語言和習俗。我們喬皮人是為數不多的聚居在王室領地的部落。在與加扎國的沖突中,我們和葡萄牙人結成聯盟。我們人少,靠自尊和科科洛護衛著村莊,科科洛是我們在村莊四周立起的木墻。因為這些圍墻,村子變得很小,甚至連石頭都有名字。在恩科科拉尼,所有人都喝同一口井里打的水,一滴毒液就足以殺死整個村莊。
一次又一次,母親的尖叫聲把我們驚醒。她在睡夢中尖叫,以夢游的步伐在家中徘徊。那些夢魘的夜晚,母親帶領全家踏上無盡的旅程,穿過沼澤、溪流和幻境,回到我們出生的那個海濱老村。
恩科科拉尼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如果你想了解一個地方,就和不在那里的人談話;如果你想了解一個人,就聽聽他們的夢。而那就是母親唯一的夢:回到我們曾經幸福安詳的地方。這思念是無限的。話說,哪一種思念不是無限的呢?
我的幻想完全不同,我既不尖叫,也不夢游。但是沒有一個夜晚我不夢到自己做了母親。今天,我又夢見我懷孕了。我隆起的肚子堪比圓月。這次的情況卻與分娩相反,是我的孩子把我從身體里趕走了。或許胎兒都是這樣做的:他們與母親分離,從這具模糊卻一致的身體中撕裂出去。我夢里的孩子沒有臉和名字,在劇烈而痛苦的抽搐中脫離我的身體。我醒來時渾身是汗,背部和腿部疼痛難忍。
后來我明白了:這不是夢。是祖先的到訪。他們留下口信,警告我,我已經十五歲了,現在做母親已經晚了。在恩科科拉尼,我這個年紀的女孩都已經懷孕了。只有我,似乎受到命運的審判,注定干涸。終究,我不只是一個沒有名字的女人,也是一個沒有人的名字。一個拆開的包裹,像我的子宮一樣空空如也。
在我們家,只要有孩子出生,就不會關窗戶。其他村里的人家則相反:哪怕是最熱的時候,母親都要用厚布把孩子包得嚴嚴實實,圍在房間的陰暗處。我們家則不然:在新生兒第一次沐浴前,門窗都是大開的。這樣粗蠻的暴露,實際上是在保護孩子:新生兒要沉浸在陽光、聲音、黑暗里。自時間誕生的時候就是這樣:只有生命才能幫我們抵御生活。
1895年1月的那個早晨,打開的窗戶讓人以為一個孩子剛剛出生。我再次夢見自己是一位母親,整個房子里彌漫著新生兒的氣息。過了一會兒,我隱約聽見掃帚斷斷續續掃地的聲音。醒來的不僅僅是我,那細碎的聲音吵醒了整個房子。那是母親在打掃院子。我走到門口,看著她,優雅纖瘦,弓著身子,搖搖擺擺,仿佛在跳舞,然后化成了塵土。
葡萄牙人不明白我們為什么熱衷于打掃房子周圍。在他們看來,打掃房子內部就夠了。他們從沒想過清掃院子里散落的沙土。歐洲人不明白:對我們來說,外面也算是里面。家不是房子。家是死者庇佑的地方,這些住客不區分門和墻壁。因此,我們要打掃院子。我的父親從來不認同這個說法,他覺得這太過牽強。
“掃地的原因比這實際:我們想知道晚上有誰進出此地。”
那天早上我們唯一發現的是一只辛巴的腳印,這種“大貓”叫斑貘,總在夜深人靜時摸進雞舍。母親去數了數,一只母雞也沒少。“大貓”的失敗加深了我們的失敗:要是我們看到的話,一定會抓住它。斑貘斑斕的皮是威望的象征,很受歡迎。沒有比這更好的禮物來討好大首領了。尤其是敵軍的長官,因為裝飾過多,都失去了人形。制服的作用也在于此:讓士兵遠離人性。
掃帚利落地抹去了夜晚的放肆。“大貓”的印記幾秒內消失了。掃完地后,母親順著小路離開,去河里取水。我看著她穿著鮮艷的布衣,優雅而挺拔,漸漸消失在樹林里。村里女人中,唯獨我和母親不穿西萬尤拉,一種樹皮做的衣服。在葡萄牙軍人雜貨店買的衣服遮住了我們的身體,卻讓我們暴露在女人的嫉妒和男人的覬覦之下。
到了河邊,母親拍拍手,希望得到靠近的許可。河流是魂靈的居所。她在岸邊俯身,小心查看是否有鱷魚潛伏。村里人都相信這些大蜥蜴有“主人”,它們只聽主人的命令。希卡齊·瑪夸夸將水罐口對著河口方向,順著水流取水。當她準備回家時,一位漁夫給了她一條肥美的魚。她用布把魚包住,系在腰間。
眼看快要到家,意外發生了。一隊恩古尼士兵從茂密的樹叢中沖了出來。希卡齊退后幾步,想著自己剛從鱷魚那兒逃脫,卻撞上更兇殘的野獸。1889年戰爭以后,恩昆昆哈內的軍隊不再游蕩在我們的土地上。六年間,我們享受著和平,以為它可以一直持續下去。但和平只是苦難土地上的一抹幻影,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逝。
士兵包圍了我們的母親,很快發現當他們說祖魯語時,母親能聽懂。希卡齊·瑪夸夸出生在南部,她的母語和侵略者的語言很接近。她曾經是布因熱拉人,這是一群走在前面,清除雜草上露珠的人。這是侵略者給那些在草原上為他們開路的人取的名字。我和我的兄弟們就是這樣混雜的歷史和文化的結晶。
幾年后,這伙強盜盛氣凌人地回來了。他們再次激起了舊日的恐懼,圍住我的母親,像少年一樣僅僅因為人多而莫名興奮。希卡齊挺直了腰桿,堅定而優雅地舉著頭頂的水罐。她以這樣的方式在陌生的侵略者面前顯示自己的尊嚴。士兵們感覺受到羞辱,想要羞辱她的意愿也更為強烈。他們立即打翻水罐,尖叫著慶祝水罐摔到地上。看著濺出的水浸濕了女人瘦弱的身體,他們大笑起來,接著毫不費力地撕破了她已經破損濕透的衣服。
“不要欺負我。”她哀求道,“我懷孕了。”
“懷孕?這么大年紀?”
他們盯著布料底下的小小突起——那里面藏著漁夫送的魚。他們再一次一臉的不可置信:
“懷孕?你?幾個月了?”
“我懷孕二十年了。”
她想告訴他們,她的孩子從未離開她的身體。五個孩子全都在她子宮里。但是她忍住了。她小心翼翼地在衣物下摸索包好的魚。士兵們盯著看她在裹裙下面摸索,游走在身體隱秘之處。沒有人注意到,她用左手抓住突出的魚背鰭,割破右手的手腕。鮮血淌下,她半開雙腿,仿佛在分娩。她把魚從布料下拿出,仿佛魚是從她肚子里出來的。她用鮮血淋漓的雙臂舉起魚,大喊:
“這是我的兒子!我的孩子生下來了!”
恩古尼士兵們驚恐地后退。這個女人不簡單。她是諾伊,是巫女。沒有什么比她生下來的東西更不祥。對恩古尼人來說,魚是一種禁忌的動物。現在,和這不祥之物一起出現的,是更為不潔的女人的血。女人的血可以污染全世界。這股濃稠暗濁的油順著她的雙腿往下流,染黑了周圍的土地。
事情的發展讓一眾敵人局促不安。據說很多士兵逃跑,因為他們畏懼生魚的巫女。
大約正午時分,我的母親希卡齊·瑪夸夸回到家,衣裳破爛,心力交瘁。她站在門口平靜地講述發生的一切,沒有一滴眼淚。鮮血從她的手腕滴落,一滴一滴地拼湊出整個故事。我和父親聽著,不知該做何反應。終于,她在洗手的時候,發出一聲模糊不清的呢喃:
“必須做點什么。”
我的父親卡蒂尼·恩桑貝皺了皺眉,反駁說:沉默和閉嘴才是最好的回應。我們是一個被侵略的民族,最好保持低調。喬皮人已經失去了屬于我們和我們祖先的土地。要不了多久,入侵者就會踏上我們埋藏胎盤和星星的墓地。
母親固執地反駁:“鼴鼠才活在黑暗里。”
父親搖搖頭,輕聲回答:
“我喜歡黑暗。在黑暗中,你不會注意到世界的缺陷。我做夢都想變成鼴鼠。生活在這樣的世界里,我們只能感謝上帝把我們變成瞎子。”
母親發火了,一邊大聲嘆氣,一邊湊近火堆,攪動烏蘇阿[2]。她用指尖蘸了一下,假裝測試鍋里的溫度。
“有一天,我會和鼴鼠一樣,全身蓋著土。”父親咕噥著,提前感嘆自己的宿命。
“所有人都會的。”母親說。
“過幾天我就去礦上。我要和我父親一樣,離開這兒去南非過活。我要離開。”
這不是一個預告,而是一種威脅。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撮煙草和一張舊卷煙紙,開始慢悠悠地卷煙,細致得像名外科大夫。村子里沒有一個黑人能像他這樣吹噓自己的卷煙技術。只有他。他以國王的姿態靠近火堆,抽出一根木炭,點燃卷煙。他挺直腰桿,揚起下巴,對著妻子漠然的臉吐出一口煙。
“你呀,我親愛的希卡齊,你明知侮辱鼴鼠就是在冒犯我死去的父親。”
母親哼起一首古老的歌謠,一支傳統的恩戈多曲。這是女人的哀歌,抱怨自己生來守寡。父親惱羞成怒,氣憤地離開了。
“我現在就走!”他大聲說。
他想表明他也受傷了,妻子不是唯一流血的人。他走出自己的影子,去到巨大的白蟻巢邊上,在那兒,他相信他的不在會讓他變得更加顯眼。
我們一開始還見他在家附近轉悠,后來漸漸走遠,往山谷去了。他手里的煙閃著微弱的火光,就像世界上最后一只螢火蟲,慢慢隱沒在黑暗里。
我和母親坐著,沉浸在只有女人才能編織出的沉默中。她干瘦的手指撥弄著沙土,似乎在確認與大地的親密關系。她的聲音里有一種泥土的口音,問我:
“你從葡萄牙人那里帶酒回來了?”
“還剩下幾瓶。你怕父親打你嗎?”
“你也知道,他喝完酒就打人。”
父親如何調和體內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一直是無解之謎。清醒時,他像天使一樣溫和。一旦喝醉,他就變成最惡毒的人。
“不敢相信父親從不懷疑你撒謊。”
“我撒謊了嗎?”
“當然了。他打你的時候,你都疼哭了。難道這不是騙人?”
“這個病是秘密,你父親不會懷疑的。他打我的時候,以為我的眼淚是真的。”
希卡齊·瑪夸夸感覺不到疼痛,這是天生的病癥。她的手上、胳膊上時常有燒傷,令她丈夫感到奇怪。不過,他以為妻子不疼是因為從弟媳羅西那兒求來了護身符。只有我知道那是天生的缺陷。
“母親,那另一種痛苦呢?”
“哪種?”
“心痛。”
她笑了,聳了聳肩。哪有什么心?她的兩個女兒都死了,兩個兒子也都離開了家,她還能有什么心?
“你母親也挨打嗎?”
“祖母、曾祖母、曾曾祖母,從女人是女人以來就一直如此。你也要準備好挨打。”
女兒不該反駁長輩認定的事情。我學著她的樣子,在手心里捧起一把沙子,任其如瀑布般撒下。依照我們的習俗,紅沙是孕婦的食物。我的人生浪費的紅沙從我的指縫中滑落。希卡齊·瑪夸夸打斷了我的思緒:
“你知道你的祖母是怎么死的嗎?”沒等我回答,她接著說,“被雷劈死的。她是被雷劈死的。”
“你為什么現在想起這回事來?”
“因為我也想這么死去。”
這是她想要的結局:沒有尸體,沒有重量,沒有一絲一毫可以埋葬。仿佛沒有痛苦的死亡會抹去生命中所有的苦痛。
只要下起暴風雨,母親就會跑出去,站在田野里,舉起雙臂,模仿一棵干枯的樹。她等待著致命的閃電。灰燼、塵土、煙塵,她夢想著成為這一切。這是她期望的命運:成為一團混沌的塵埃,輕盈到可以讓風帶她周游世界。祖母的愿望是我上一個名字的由來。母親想叫我記住這點。
“我喜歡灰燼。”我說,“不知道為什么,它叫我想起天使。”
“我給你取這個名字是為了保護你。如果你是灰燼,沒有什么能讓你疼痛。”
男人可以打我。卻沒有人可以傷害我。這就是那個名字的用意。
她用手耙地:四條沙河在她的手指間翻滾。我默默不語,她手中落下的灰塵將我埋葬。
“現在去找你父親吧。他是在嫉妒我們。”
“嫉妒?”
“嫉妒我,因為我沒有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他身上。嫉妒你,因為你接受了神父的教育。你屬于一個他永遠無法進入的世界。”
她解釋說,男人就是這樣:他們害怕女人開口說話,更害怕女人沉默。我的理解是:我的父親是一個好男人。他只是害怕自己沒有其他男人那樣的權威。
“你父親出去的時候很生氣。女兒,你得知道,妻子能對丈夫說出的最糟糕的話就是讓他必須做些什么。”
“我去找他。”
“別忘了酒。”
“別擔心,母親。我已經把酒藏起來了。”
“不,女兒。帶一瓶酒去給他喝!”
“你不怕他之后打你嗎?”
“這頭老倔驢可不能在林子里睡覺。不管他醒著還是醉著,都把帶他回來。其他的事再說。”
母親再次陷入悲傷,像回到圈欄里的家畜。我正要上路,她又說:
“求求他讓我們去馬科馬尼生活吧。求他帶我們回海邊。他聽你的話,求求他,伊瑪尼,看在上帝的分上!”
注釋
[1]Mafurreira,指納塔爾桃花心木,拉丁名Trichilia emetica,盛產于莫桑比克南部,其果實可食,種子可用于煉油。——譯者注,下同。
[2]烏蘇阿(ushua),一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