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月牙高懸。

月輝雖弱，但被純潔的積雪反射后，樹木幽深茂密的翠屏嶺竟也有幾分能見度。

一道頎長的身影從紀府后院走出，趁著月色踏入山林。

風行術全力催動之下，紀星河踏雪無痕，不過半個鐘頭左右的時間，便再次來到了鹿群的附近。

借著稀薄的月光，隱約可以看見前方的湖泊。湖水如鏡，清晰地倒映出月牙，波光澹澹。

不遠處。

群鹿部分已經進入深眠，側躺在地，四肢伸得的很直；部分則站著淺眠，依舊保持著一定警惕；剩下的干脆沒有休息，仍在山林雪地中四處游蕩。

‘似乎，有三頭白鹿回來了。’

紀星河減輕呼吸，視線在鹿群之中來回逡移。

‘看來，那頭妖將級的三色鹿還是放心不下族群。等會兒我若陷入險境，或許能以此威脅它……希望一切順利吧，我亦不希望與它為敵。’

這樣想著，他慢慢后退，與鹿群隔開了很長一段距離。

待尋得一片較為開闊的空地，紀星河心念一動，從青華空間內取出了[青云松]！

之后，他再度后退兩三百米，隨便爬上一棵高大的樹木，凝望青云松所在。

——釣魚。

如那三色鹿仍藏身在鹿群附近，并未遠遁萬里，想來一定可以察覺到青云松的出現！

……說不準，它已經發現了。

紀星河想將它引出來，好好談談。

未必一定要和它為敵，他們或許能夠互利互惠。

月上中天。

山嶺的能見度又高了一點。

青云松的靈氣逐漸散發，附近不少還未睡熟的動物皆被驚動，遵循本能靠近。

但紀星河一點都不擔心青云松被它們破壞。如果三色鹿已經察覺到青云松，想來比他還要急著進行保護。

退一步講，若確實引不出三色鹿，他也大可以在靈根被破壞前將其及時收入空間。

靜靜等待的過程中，紀星河回憶起傍晚時分與師妹的對話。

…

“師兄，我很希望你能收服那些白鹿。玉簡里記載，神農白鹿有一種特殊的天賦神通，能夠加速靈根的成長。甚至于，在上古時期，它們更是有幾率憑借神通將普通植物轉化為靈根！”

“什么神通？”

紀星河眼眸一亮。

“其名[共生]，能讓它們與植物性命相連！一般而言，只要有條件，白鹿都會和靈根共生。共生狀態下，白鹿與靈根相互依存，白鹿的成長可以帶動靈根成長；反過來也是一樣。

由于妖怪的成長速度遠快于靈根，多數情況下，都是白鹿以自身精氣供給靈根。但長遠來看，神農白鹿一點也不吃虧，一旦靈根品級晉升，會立刻反哺于它。完全可以彌補白鹿此前的消耗，還會有多余的能量增強白鹿的底蘊和實力。”

“這么說來，那三色鹿定然共生了一株靈根，而且很可能是玄階？”

紀星河眼睛更亮了。

其實，就算沒有師妹的情報，他也基本能確定三色鹿擁有著一株較高品質的靈根。

畢竟，那鹿精縱然身懷上古異獸血脈，修行速度比尋常妖怪更快，一身實力也比尋常妖怪要強，但修行是吃資源的。

資源不夠，天賦再高也沒用！

但按紀星河此前的猜測，就算有靈根，頂多也只是黃階極品——黃階極品靈根，堪堪能造就一名武大夫級別的修士或者妖鬼。

這也能解釋，為什么除了那一只三色鹿能成為妖將，其它幾只白鹿都只是妖兵。

“我覺得師兄你還是別高興的太早。”姜星洛鼓著嘴巴說，“三色鹿成為妖將，固然能帶動黃階極品靈根晉升為玄階。可既然那頭三色鹿當時不太敢和你們交戰，那就只有兩種解釋。

要么，它共生的靈根還沒晉升，正處在大量吸收其精氣的階段。要么，已經晉升，但……沒能渡過雷劫，三色鹿遭到反噬，元氣大傷，甚至命不久矣。”

聽到師妹這話，紀星河立刻想到了大半個月前，他驅使奴工移植茶樹的那一日，突然間下起的大暴雨。

當日，翠屏嶺上方烏云重重，電閃雷鳴。

當時他沒有多想。現在回憶起來，發現那場暴雨來得快，去的也快，很像是伴隨雷劫而來的異象。

“師兄，我陪你去翠屏嶺一趟吧。”姜星洛拉住師兄的手，認真道，“九色鹿與神農氏的淵源很深，我若跟你一起去，或許能將它引出來，和平地將它收服也說不定。

如果它共生的靈根即將晉升，我們還能幫它一把，到時候不光能得到妖將級別的戰力，還能平白獲得一株玄階靈根。

而如果是靈根渡劫失敗，我們有三株靈根，給它一株，讓它重新施展‘共生’神通，不僅能搭救它的性命，也能讓它幫我們培育靈根呀！”

“這么說來，有這么多好處，倒是非得收服它不可了。”紀星河笑了起來，“不過……暫時還不能確定它就是三色鹿。師妹，我不能讓你冒險。事實上，我有別的手段能將它引出來，你們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

說是不確定那頭妖將是三色鹿，可實際，紀星河卻已經很是篤定。

神農白鹿與神農氏來自同一個地方，不太可能莫名其妙出現在南安鎮和翠屏嶺這樣的邊荒之地。

說不準，那頭三色鹿是跟莫名來到紀星河身邊的姜星洛，同時期出現在楚國的。

兩者多半有很深的淵源。

既然確信那是三色鹿，紀星河的憂慮瞬間降至谷底。在他的猜測中，三色鹿共生的靈根多半已經渡劫失敗，它正四處尋找新的靈根續命。

在黑熊精洞穴中發現的白色鹿毛，或許就是一種佐證。

如此，三色鹿便不可能不對一株突然出現的黃階上品靈根感興趣。只要其施展[共生]神通，將性命與青云松相連，那它就只能任紀星河宰割！

因為，他對每一株通過青華空間綁定的靈根，都有著絕對掌控權。

然后……就可以施展師妹教給他的〔契獸印〕！

‘嗯？’

三色鹿出現了。

在一只松鼠靠近青云松，即將啃嚙樹干時，一條翠綠藤蔓憑空出現，將之抽打到一旁。

簌、簌、簌。

輕微的踩雪聲響起，三色鹿警惕性十足的從黑暗中現出身形。

它知道，這株莫名出現在空地上的靈根一定是陷阱。但它觀察了很久，仍未發現大的危險。

盡管幾百米外有個還算不弱的人類，可對它似乎造不成什么威脅。

且，那個人類一定不知道它有一種神通，能夠迅速收納一株靈根——今天，就讓那個人類知道，什么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當三色鹿來到青云松附近，圍繞著靈根轉了幾圈后，忽然低下頭顱，將雙角插入泥土，觸碰青云松的根系。

緊接著，大量藤蔓出現，將它和青云松護在內部——只要稍微拖延一點點時間，它就能帶著靈根跑路！

哪知，它料想的襲擊并未出現，直到它與青云松性命相連，那個暗中躲藏的人類也還按兵不動。

？

藤蔓散去，三色鹿有些疑惑地停在原地，視線穿過密林，筆直落在紀星河身上。

而青云松，卻是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個人，是傻了嗎？還是說，他就是來交好于我的？’

三色鹿秉性純良，若青云松不是陷阱，而是旁人送來的禮物，它可不好意思拿了就跑。

“談談？”

紀星河知道自己暴露，索性也不再隱藏，就那樣笑瞇瞇地走到三色鹿跟前。

[你想談什么？]

“臣服于我。”

[不可能！]

丟下此句，三色鹿轉身就跑。

壞人！

它還以為能好好溝通一番，沒想到這人態度這么惡劣！

看在拿了他好處的份上，三色鹿可以不傷害紀星河，以后如果有機會，也可以出手幫他幾次。

但想讓它臣服，還是別做夢了。

溝通？還溝通個屁！

哪曾想，三色鹿沖出去數百米后，忽然間心頭一顫。

——剛跟它完成[共生]的靈根，消失了！

回頭一看，月光下，紀星河正站在青云松一側，似笑非笑地朝它所在的方向投來視線。

卻見那人類男子又張了張嘴，再次說道：

“臣服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