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圓啊！”

“…是、是嗷。”

“小姐，你看，那朵云的形狀，像不像一頭牛？”

“…是、是有些像嗷。”

“小姐，你再看…”

“葉子！”

隨著項芷兮忽的一聲嬌叱，紅葉的神情陡然凝滯下來。

紀府中庭的涼亭內，主仆二人無聲對視了好一陣，才聽項芷兮幽幽道：

“葉子，你就算找不到話茬，也不用沒話找話的。相比起你絞盡腦汁和我搭話，我還是想跟你如以前那般自然相處，哪怕沒什么話也好。”

紅葉微微一愣，羞愧地低下頭：

“小姐，我是怕你太寂寞了。”

“你跟我說話，我確實不寂寞了。”

“真的？！”

紅葉猛然抬頭，面露喜色。但項芷兮的下一句話，又將她打下懸崖：

“但就算不寂寞，還有其他一些情緒難以排遣啊。”

“小姐是想老爺和星洛姑娘了吧？”

紅葉深以為然地嘆了嘆。但話一說完，她卻突兀地感到了些許不對勁。

出于種種原因，紅葉對項芷兮的稱呼，還是少女出嫁前一直被叫著的‘小姐’。可她現在卻稱紀星河為老爺。

‘老爺’和‘小姐’倆詞放在一起說，好像顯得后者是前者的女兒似的！

要換掉這樣的稱呼嗎？

可她若是更改對項芷兮的稱呼，又該改成什么呢？

夫人？

那不顯得紀星河跟項芷兮是一對了嗎？

在腦子里糾結了半天，葉（zuo）子（zhe）都沒想到什么妥善且好聽的叫法，索性便不管了。

好在項芷兮并未注意到這一點奇怪之處。女孩挺了挺腰桿，把沉重的靈果托舉到身畔的桌子上，隨即又將下巴壓在靈果上，目視前方，眼神沒有焦距地接上了紅葉的話：

“是呀，有些想他們。出發前明明說五天就會回來，可這都已經是第六天晚上了。葉子你說，他們會不會出了什么事呀？”

紀星河等人是十月初十早晨走的，現在卻已是十月十五的夜晚。幾天中，一輪上弦月漸漸圓潤，到今日徹底成了明亮的滿月。

“小姐請不要胡思亂想。”似是情商及時上線了，紅葉溫柔地安慰道，“從南安鎮到郡城，不過一日半的車程。老爺和星洛姑娘先是繞路去了白鷺縣一趟，隨后才接連前往陽平縣和昌陽城。”

“聽回來的那幫下人說，老爺是在十三日跟他們分開的，當日肯定就能抵達郡城。老爺當初說的是‘大概需要五天’，拖到第六天算得了什么。郡城繁華，他們稍微耽擱一兩天，不是很正常嗎？”

“請小姐放心，我看老爺和星洛姑娘最遲明天一早，也就該到家了！”

項芷兮安靜聽著，不知不覺間，感覺靈果被她的下巴壓酸了，便雙手捧起自己的臉頰，淡淡道：

“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知。但…長姐如母，兒行千里母擔憂啊。”

紅葉：“…………”

小姐這是覺得此生沒有誕下子嗣的指望了，所以把不知道從哪來的母愛轉移到了老爺身上嗎？

恕她直言，沒有必要啊！

還是說，只是以母親的名頭，掩蓋另外的想法？

嘶——

紅葉默默閉緊了嘴，不敢深想。

夜空，滿月徐徐升入中天。

“小姐，夜深了，該回房休息了。”

“葉子你先回去吧。”項芷兮擺了擺手，“我還不困，想再呆一會兒。”

“小姐，注意身體。天時很冷了。”

“哎呀，我不冷。葉子，你又沒話找話了。”

“……”

紅葉再次閉嘴。既然如此，她干脆還是離開中庭，不繼續呆在項芷兮面前礙眼。

但她也沒有回房，而是跑進了前院，站在紀府門口遙望遠方。

事情便正如她所期盼的那樣，還沒等待多久，一輛三馬同拉的馬車便遠遠地映入了她的眼簾。

紅葉立即返回中庭。

“小姐，老爺他們回來啦！”

…………

…………

時隔六天的光景再次回到南安鎮，紀星河的心態和上次回來奔喪相比，已大不一樣了。

深夜的南安鎮萬籟俱寂，此時唯有馬蹄與車輪的聲響。

過去的十多天，朱三沙圓滿執行了紀星河交代的任務，將南安鎮的主干道徹底修整了一遍。

馬車駛在這條可容三駕馬車同排行進的磚石道路上，顯得十分平穩，并無半點顛簸。

紀星河掀開車窗布簾，借著滿月的清輝觀覽周遭的景象。

低矮的土房，狹窄的街巷，時而可見的糞土、臟污和零碎垃圾。

看不見一個人，一只動物，一點燈火。

一切都好像深埋在黑暗中。

沒有半點生機。

“我，任重道遠。”

在其位謀其政，紀星河并不指望將南安鎮治理的多好，但還是希望，在修行之余能盡力將其建設的繁華富裕一些。而南安鎮如果變得富裕繁華，他也將會是最大的受益者！

馬車不急不緩的前行。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便從鎮西來到了鎮北的紀府。

——這是夜間的南安鎮，唯一閃爍著燈火之處。

未等馬車停下，紀星河先輕柔地推了推一旁已經睡著的姜星洛：

“師妹，我們到了。”

“唔~”

姜星洛掙扎著張了兩下眼皮，最終卻還是一動未動。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紀星河索性便不再想著叫醒她。

馬車停下的那一刻，他把師妹攬入懷中，以風行術輕緩身體，不帶半點波動地抱著小姑娘下了車。

不想，剛一下車，就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兩名熟悉的少女。

“小叔，你們可算回……”

“噓。”

紀星河給了嫂子一個眼神。后者立刻明白過來，合上了唇。只是，她眼里的幽深之意卻沒有半點消散。

身邊跟著嫂子和紅葉，紀星河一路將師妹抱進了房中，并給她蓋好被子。

待他重新出了房間，卻見項芷兮端來一碗參湯：

“小叔，這么晚了，廚房里的東西早都涼了，只剩下這個還有些熱乎。你車馬勞頓，想必肚子也餓了，先吃它墊一墊。更多的，我已經讓葉子去烹制了。”

“勞嫂子費心了。”

紀星河也不客氣，接過參湯，三下五除二便吃了個干凈。

這時，項芷兮才開始才問起話來：

“說是五天，你們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是我算錯了時日，請嫂子勿怪。”紀星河笑了笑，“我在郡城多待了會兒，買了些東西。”

“都買了什么？”

“藥材，丹丸，還有奴隸。奴隸不好帶，我加了點錢，讓那邊的牙行給我送過來，明天應該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