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離開停尸房,奧唐納就說:“項鏈的事你說得對。他可能是在殺了她之后把項鏈戴在了她的脖子上的。”
佐伊似乎對此并沒有表現得特別激動。這位側寫師似乎比前一天更加疲憊。的確,這個案件令她們兩個人都十分疲憊。奧唐納也已精疲力竭,一部分原因來自驗尸結果。這些工作總是讓她覺得自己剛剛跑了一場令人不快、臭氣熏天的馬拉松。然而,前一天的工作也讓她付出了代價,加重了她此刻的疲累。
挨家挨戶地對鄰居進行詢問,結果一無所獲。街上似乎沒有人聽到或看到任何不尋常的事情,也沒有人特別了解凱瑟琳·蘭姆。
奧唐納花了幾個小時和凱瑟琳兩個最親密的朋友聊了聊。在過去的幾個月里,她們見到凱瑟琳的次數越來越少。凱瑟琳告訴她們自己正忙于教堂里的工作。她們都提到,每次見到凱瑟琳,她都顯得異常疲倦。其中一人甚至認為她可能一直都患有抑郁癥,情緒低落。
奧唐納沒有再詢問凱瑟琳的父親。據了解,凱瑟琳的母親三年前去世了。此前,凱瑟琳一直擔任教堂的行政人員,當她的母親去世時,凱瑟琳先是非正式地接管了教堂,后來才正式接管。
她與教堂里的另一位宗教顧問帕特里克·卡朋特進行了簡短的交談。當她與他交談時,他對這個消息感到震驚,那時他在處理自己的難事——他的妻子一周前因突然對懷孕產生恐慌而住院。他有好幾天沒見到凱瑟琳了,但在周五,也就是凱瑟琳去世前的幾個小時,他和她通了簡短的電話。當奧唐納問他凱瑟琳最近是否生病或顯露疲態時,他回答說,他沒有在凱瑟琳身上發現任何異常。奧唐納要他提供一份教會中有犯罪前科的人員名單,這時談話變得冷淡起來。他直接拒絕了她的要求,最后才勉強同意第二天再談。
“讓我請你們兩個喝一杯。”奧唐納現在主動提出邀請。
“謝謝,”泰騰說,“但我們真的應該——”
“耽誤不了太多時間。”奧唐納走向大廳對面的自動售貨機。
她刷了卡,給自己買了一杯可樂。她付完賬,那令人滿意的咝咝聲已經預示著甜蜜的快感。她喝了一大口,這有助于緩解她的惡心和頭痛感。然后,她轉過身來看著佐伊和泰騰,困惑不已。“你們想喝什么‘毒藥’?驗尸后我需要補充一些糖。”
他們也都要了可樂。他們三人在停尸房外默默地喝著罐裝的可樂。此情此景真是一個很棒的廣告材料:“可口可樂,一種新鮮的味道,最適合在看到大腦從頭骨中被挖出來之后飲用。”
也許它需要一個文案人員來寫一個更好的口號。
她的電話響了,是凱爾打來的。
“嗨。”她接電話的語氣是想向丈夫表明,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媽咪?”
奧唐納聲音立馬柔和了起來。“嘿,寶貝,”她說,“我現在真的不方便說話。一切都好嗎?”
“不好!”內莉的聲音聽起來快哭了,“發生了一個緊急情況。”
內莉才只有五歲,但她已經知道什么是緊急情況。因為她只被允許在緊急情況下給她媽媽打電話。因此,緊急情況意味著任何需要給媽媽打電話的情況。
奧唐納嘆了口氣:“怎么了,寶貝?”
“爸爸找不到我的紫色褲子了。我需要穿這條褲子去參加安娜的茶會,我告訴過你我需要它,你說你會把這條褲子洗了,這樣我就可以穿了。爸爸找不到,所以他說我只能穿我的黑色褲子,我不要穿那條黑色的褲子。”
電話里面傳來奧唐納的丈夫凱爾的聲音,他對著內莉喊道:“內莉,不要打擾媽媽,這條褲子很好。過來。內莉,別……”他的聲音突然消失了。
“內莉?”奧唐納說,“你還在嗎?”
“在的。我把自己反鎖在了洗手間里。”
奧唐納嘆了口氣。“告訴爸爸你的紫色褲子在晾曬衣服的沙發上。”洗衣沙發只是起居室里的一張普通沙發,但由于它經常被衣服覆蓋,所以從來沒有人坐在上面。
“爸爸已經在晾曬衣服的沙發上找過了,他把那里弄得一團糟。”
內莉聽到有機會告爸爸的狀,聲音變得興奮起來。
“它在左邊第三堆,在白襯衫下面。”
“爸爸!”內莉尖叫著,聲音從鎖著的洗手間傳到外面,“紫色的褲子在晾曬衣服的沙發上,在第三堆里的白襯衫下面。”
奧唐納聽到內莉說紫色時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高興,盡管這不是一個應該高興的完美時機。在此之前,內莉說到“紫色”這個詞時總是有點慢,好像很難把音節說對似的。內莉這次說得卻很順暢,對奧唐納而言,最甜蜜的事莫過于此。
“我已經找過那里了。”凱爾的聲音低沉而又沮喪。
“再去看一遍!”內莉尖叫著。
奧唐納瞥了一眼泰騰和佐伊,用眼神告訴他們“再稍微等我一下”。
“他找到了。”內莉報告說,“謝謝,媽咪!”
“再見,寶貝。玩得愉快!”
內莉掛斷了電話,奧唐納把她的手機放進了口袋。
“我昨天和馬丁內斯談過了,”她告訴兩位聯邦探員,“嗯,我沖他嚷嚷來著。他沒有理由不事先跟我溝通就告訴你們關于這個案件的信息。”
泰騰說:“我們無意越過任何界限。”
“你們也不在乎越界,”奧唐納反駁道,“不過沒關系。馬丁內斯說你們倆都很難搞。”
“我們的關系很復雜。”泰騰解釋道。
“但他也說你們倆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且在這個問題上,我真的很需要你的意見。我以前曾調查過兩起性謀殺案。一起謀殺案的兇手是受害者前男友;另一起是失去控制的強奸案。這些案件我都能想得通。但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兇手喝受害者血的案件,或是在離開之前花時間給她戴上一些漂亮首飾的案件。馬丁內斯說,如果你們能為我側寫出這起謀殺案兇手的輪廓,那么——”
佐伊說:“我們目前正在處理另一個案件。”
“你們的羅德·格洛弗案件——你告訴過我了。如果兇手是同一個人呢?”
“這不太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
“這起謀殺案似乎與格洛弗的案件大不相同——”
奧唐納的電話又響了。“別這樣想。”她面帶慍色地掏出手機。但這次打電話的是法醫拉森,他是凱瑟琳·蘭姆謀殺現場的負責人。
她接了電話。
“奧唐納。”拉森說,“我有新的發現。”
奧唐納等著他把話說完。拉森也在等著奧唐納接話。他是那種希望別人接他話茬的人。她嘆了口氣問道:“你發現了什么?”
“我們檢查了從現場獲得的鞋印。”昨天,他告訴她,他們已經得到了兇手的左右鞋印,尺碼為9。拉森告訴她,如果她能找到鞋子,他可以很容易地將鞋子和鞋印匹配起來。這在出庭時將大有幫助。
“我們在不同的房間里拿了一堆鞋子。所以,我今天把它們做了歸檔,其中一個看起來不太一樣。我們在洗手間里得到的腳印并不完整,但它看起來像是來自另一只鞋——一只絕對不屬于受害者的鞋。既然你確保每個人都戴上了鞋套,那洗手間里的這個腳印也絕對不是我們的。”
“受害者的父親在我們之前進入過現場,”奧唐納指出,“也許他去了洗手間。”她可以想象他跑到洗手間嘔吐的場景。對他來言,隱瞞這個細節也是情理之中。
“受害者父親腳的尺碼是7.5碼。我們得到的腳印尺寸為8.5碼。所以我們又檢查了一遍所有的東西,你猜發現了什么?”
她真的要猜嗎?不,她決定直接問:“什么?”
“我們在現場隨處發現的那些沾滿血跡的手指污跡,肯定是屬于兩雙不同的手。我把它們交給了指紋識別專家,他也證實了這一點。盡管兇手戴著手套,但有一系列特征可以識別除了指紋以外的手印,我發現這些特征存在一些關鍵區別。”
“那么,兇殺案發生后,受害者家里有兩個人。他們是否都是男性?”
“根據鞋的尺碼和手部特征來判斷,我們幾乎可以肯定他們都是男性。而且,我們還有其他發現……”
說完,他又停頓了一下。“什么發現?”奧唐納問道。
“我認為需要更仔細地檢查一下房屋外面。如果門口出現了兩個人,也許,他們會留下一些痕跡。我們在院子里發現了另外一個腳印,與8.5碼的鞋相匹配。門框上還有另一個手印。別激動,沒有指紋,但手印與第二個人的手部特征匹配。”
“明白。還有其他發現嗎?”
“只有這些。”
“如有新發現,請及時通知我。”她說道,盡管知道他早就對此心知肚明。接著,她補充道:“干得好,拉森!”掛斷電話后,她轉過身來面對聯邦調查局的兩位探員。
佐伊的神色發生了轉變。她不再是以前那個疲憊不堪、神情沮喪的人,現在她緊張又急切。“有兩名兇手作案?”她問道。
奧唐納認真地回答道:“看起來似乎是這樣。”
“這可以解釋矛盾之處了。”佐伊瞥了一眼泰騰,“如果格洛弗與其他人合伙作案——”
泰騰說:“另外一個人經驗不足,而且可能很容易被他操縱。”
佐伊說:“這種操縱以格洛弗能夠滿足他某些幻想為前提。這個人可能已經對凱瑟琳產生了幻想。這就是為什么他們特別選定了凱瑟琳。這一定是個認識她的人。”
泰騰說:“而且,他可能讓凱瑟琳為他打開了門。”
“格洛弗先鼓動他,然后他們事先就達成了一致意見。也許,他甚至不知道格洛弗會殺害她,但格洛弗心里就是這么盤算的。”
“然后格洛弗殺害了她。他的同伙對此感到內疚,于是蓋上了她的尸體,并找到她的項鏈,戴在她的脖子上。”
“然后,格洛弗拿走了自己的戰利品。”
奧唐納看著他們陷入了彼此充滿活力的互動狀態之中,頓時感到一陣嫉妒。她以前和她的第一個搭檔也是這樣的狀態。當她成為一名兇殺案警探時,她和吉姆組成了搭檔。他們一同工作了十四個月。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能有這樣的搭檔。她認為他們之間心有靈犀的關系在探案過程中會一直存在,而這已經成為他們工作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但后來吉姆獲得晉升并被調任,她就與曼尼·謝伊結成了搭檔。那可真是一團糟啊!對于曼尼,她要么心生厭煩,要么就對他視而不見。當曼尼見不得人的交易最終失敗時,她也因此付出了代價。當然,她現在已經沒有能與她并肩作戰的搭檔。
看著泰騰和佐伊你一言我一語的,交換著一些她無法解讀的信息,就像回到了孩提時代——看著其他孩子在校園里玩耍,而她卻獨自呆站著。
“我不想給你們潑冷水,”奧唐納說道,盡管她也這么做了,“但沒有證據表明你們在追查的殺人兇手格洛弗與此案有關。我不希望你們對本案有任何先入為主的想法,把案件搞砸。”
“你說得對,”泰騰迅速接過她的話,“但我們很樂意幫忙。”
奧唐納懷疑地說:“我不需要你們側寫這個殺人犯的特征,也不需要你告訴我本案的兇手聽起來確實很像你們在追查的人。”她想得到他們的幫助,但他們的日程安排顯然是圍繞著格洛弗展開的。
佐伊說:“我們可以從側寫另外一名嫌疑人開始。那個吸受害者血液的人,他可能就是那個蓋住尸體的人。”
“你無法確定這一點。”奧唐納說道。
佐伊直接回應了奧唐納的目光,側寫師的眼神讓奧唐納想到了貓科動物在猛撲獵物之前的凝視。“我們可以提供幫助。”
坦白地說,能得到佐伊竭盡所能的幫助,奧唐納還是很樂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