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珦玟突然有了興趣,似乎一切,并不是明面上那么顯然。信步走到尹府老宅的門口,遠遠的只見停了輛馬車,一個中年男子正把一位老者扶下車來,陳管家不知何時迎了出來,激動的上前拉著中年男子說,“阿忠,你可回來了!正太爺,你來得可真及時!”
說曹操曹操就到!
“陳管家!”莫珦玟上前行禮。
“這位是?”阿忠疑惑道。阿忠倒是比陳管家高一些,五官端正面容平和,舉手投足間神定氣閑,一看就是做得了大事的人。
“這位是莫老師?!标惞芗掖稹?
“陵游不放心尹老爺,托我過來看看!”莫珦玟見阿忠微微頷首致意后并無意與自已有所交集,只好心虛的扯了個謊。
“阿忠,正太爺還是住樓上中廳,你先帶他去休息。”陳管家和阿忠交待了一下,又擋在門口與莫珦玟說道,“莫老師,你也知道我家老爺那情形,怕是不得見你,請回吧?!?
“那也無妨,還想請教一下,那日尹老爺見鬼,可正是太陽要下山之時?”莫珦玟心平氣和的問。
“差不多是這個時候!”陳管家的臉色變了變,無奈的答道。
莫珦玟笑著道了別,急急的回家,心里有個大膽的想法,若是果然如此,或許就能揭開見鬼的真相。
“碰碰碰!”莫珦玟是被敲門聲給驚醒的。昨晚折騰得太晚,因而睡過了,還好今日的課時并不是頭兩節。
“莫三,還睡?快起來,出事了!那尹翠薇大清早來報,說她家管事趁他父親生病,意欲霸占家產。老龍頭和我師傅他們,已經先過去了?!?
“我昨晚可是解開了星月樓鬧鬼的奧秘!”莫珦玟氣定神閑的把桌上的宣紙遞給蕭南卿。
“這什么呀,一張白紙?”蕭南卿沒好氣的說。
“你對著陽光看!”莫珦玟道。
蕭南卿拿著紙,迎著陽光擋在眼前,瞇了半天眼,什么都沒看到。
“哎,拿你沒辦法。”莫珦玟把他的人轉了個,背對著陽光,又把紙往有光的地方湊。
“紙上有個人?咦,有點象步可煙!”蕭南卿突然道,可手一動,白紙上又似乎什么都沒有。
“別管這畫上是什么?!蹦撶淠樕弦患t,自已無意識時竟然畫的是步可煙。原來,哎,原來……一時之間,悲喜交雜,好在蕭南卿還在那對著光研究,并無覺出莫珦玟的異樣。莫珦玟捏了捏眉頭定了定神,才說,“我今日有課,若跟你去了尹家怕是要糾纏得來不及。”
“那可怎么辦,老龍頭可是特意讓我來把你請去?!笔捘锨鋼狭藫项^,有些無措。
“說到底,這是尹家的私事,外人怕是不便摻和。再說了,過了今日,一切就明朗了?!蹦撶鋼u頭,尹翠薇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機趕走尹瞳眬。星月掩映云瞳眬,尹瞳眬的身世,可并不是尹翠薇以為的那么無關緊要。
“哎呀,莫三你今兒個說的話怎么不著邊際?”蕭南卿不耐煩的說道。
“南卿,你們到場也算是個見證,具體尹老爺自已會處理好的。”
“尹老爺不是傻了嗎,怎么處理?”蕭南卿幾乎懊惱到要跺腳了。
“你想啊,陵游去了幾次,都覺得他沒什么大礙,我相信陵游不會搞錯。就算病過,這下也好的差不多了。”
“你的意思,尹老爺現在的病癥,是裝的?”蕭南卿這才恍然大悟,但又質疑道,“可尹家上下個個看起來都精明能干的,怎么一點都不懷疑?這好象有些說不過去,不是先前王家也有人上門問診開藥嗎?”
也許大概可能是,然而未必不見得。莫珦玟提醒他,“或許是有人,弄巧成拙。此時的博弈,就全憑智勇謀略的較量了。”
“我怎么還是有些不相信呢?”蕭南卿雖然猜到了結果,卻想不明白這彎彎繞繞的過程。
“快去吧,不然可要錯過好戲了?!蹦撶浯叽俚馈?
到底是怎么一場好戲呢?莫珦玟下午回家的時候,蕭南卿正百無聊賴的坐在那等他。
“如何?”莫珦玟問蕭南卿。
“什么呀,莫明其妙。不過,你猜的對,要不是搬出你來激一下,倒不知道這戲會如何演下去?!笔捘锨溟_始了他的長篇大論。
尹家的正堂上,尹太太依然面無表情的坐在陰暗里,尹翠薇正站在龍大喻的邊上,說著些什么。見蕭南卿獨自前來,不由冷著臉說道,“莫三少爺怎么沒來,他是不敢嗎?本來我那日就想說與你們知道,可我也不傻,你們都站在尹瞳眬那一邊,我說什么大概都沒有用吧!”
“哎呀,南卿,莫三怎么沒來?”龍大喻心里有些沒底。
“他說這是尹家的私事,他一個閑雜人等,不好摻和!”蕭南卿如實回答。
“龍伯伯,我相信你一定會為我們尹家主持公道。”尹翠薇卻似乎聽不進這些,“蕭先生,什么是人心,什么是正義,今天要讓你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好回去轉述給莫三少爺聽?!?
“尹小姐那晚來說這些,本就不合規儀,若不是莫三在場,我是不會聽的。”蕭南卿本想安安靜靜的看戲,偏被尹翠薇點著名的懟,只得拿莫珦玟出來擋一記。
這時卻見韓景明領著昨日見過的老者,從里院出來。
“正太爺,你來得正好,這位是龍先生,我今兒個請他來,也好給正太爺作個伴,到時候有個什么事,也不至于有失偏頗?!币o正太爺讓座。
“太太,我不過是來走走親戚,你們隨意隨意。”正太爺并不上前,反而挑了下首的椅子坐了,言語淡然。
尹翠薇冷笑道,“尹瞳眬呢,長輩都到了,怎么他還不來?這么沒禮數,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蕭南卿勸道,“尹老爺一定不想看到你與尹少爺劍拔駑張?!?
正說著,只見尹瞳眬和陳管家,扶著尹老爺慢慢的走來。后面跟著老何和阿忠。
尹翠薇再囂張跋扈,見了尹老爺,也急忙緩了臉色,輕聲的叫“爹!”
尹老爺置若罔聞,任由他們安排他坐在主位上。
“人到齊了!”尹太太端起蓋碗輕呡了口茶,頭也不抬的說。
尹翠薇聽了,似乎得了令,開口就直切主題,“忠叔,你不是回家祭祖嘛?怎么兜了一大圈子,把正太爺帶了來,還把城里的鋪子,說賣就賣了呢?什么時候我們尹家的事,竟然是一個小小的管事說了算?爹這樣了,還有我母親呢?你的擅作主張,是得力于誰的攛掇,今天也可以說出來讓大家知曉?若是有什么不得已,想來我母親也定會替你作主!”
“太太有所不知,一切皆是老爺的意思,我并不知道太太對此毫不知情!”尹忠哪會聽不出尹翠薇的意有所指,一聲太太不僅把尹翠薇置于尷尬的境地,還避重就輕的繞開了尹瞳眬。
“忠叔,我叫你一聲忠叔,是因為你跟了我爹多年,一直忠心耿耿?,F在我爹自然不能為你證明,你一句我爹的意思,倒把自已給摘干凈了?那么賣鋪子的錢銀,又在何處?”尹翠薇自然也不肯罷休。
“老爺之前都已安排妥當,我不過是替他把事兒給辦成而已?!卑⒅覈@了口氣,“正太爺,你可評評理,這是我一個管事能作的主嗎?”
“翠薇稍安勿燥,且聽阿忠把話說完。”正太爺倒象個和稀泥的擺設。
“不管是賣鋪子,還是收韓家的小偏院,都是老爺交待過的。余下的零碎,都帶回來交在公賬里了?!卑⒅沂率掠谢貞渚鋽S地有聲。
“先不問為何突然要賣城里的鋪子又為何要收韓家的偏宅,只想知道這公賬,是交給老爺呢還是交給少爺了?”尹翠薇咄咄逼人的看向尹瞳眬。
“大妹,這事與我毫無關系?!币€自知避不過去,抬起頭來平靜的說。
“行,你說無關,我們暫且放一放?那么我問你,清寶堂的事,又該怎么說?要不是玲瓏閣的伙計說漏嘴了,我還真不知道,我家真是長臉了,還添了當鋪了?!币滢苯鑴莸艮D槍頭,沒有一點放過尹瞳眬的意思。
“大妹,現在城里的生意已經放掉了,玲瓏閣一向只是錦上添花,單靠它如何支撐?爹也是多方面考慮,才盤下清寶堂的?!币€好聲好氣的解釋。
“爹,爹,你們口口聲聲的都是爹作的主,不就是欺負他現在這個樣子,欺負我們母女不懂這些生意經嗎?若我這時不爭出來鬧一鬧,怕日后連安身都成問題。叔叔伯伯們可要為我們作主!”尹翠薇說著,竟然紅了眼眶哭泣起來。
“好了,翠薇,今日這場面,你哭哭涕涕的,倒顯得小家子氣了。大家都在,先不追究什么,得把要緊的事體拿出來辦妥了才是正理?!币Z氣平和,似乎是說著一件與自已毫不相干的事,“瞳眬,我知道你把鋪子經營的不錯,但畢竟這些都是尹家的生意。你大妹是個女子,不便拋頭露面,可景明到底也是在城里歷練過的。我相信鋪子在他手里,也一定能經營好。不管你爹怎么樣,這個家不還有我嗎?”
“母親只管吩咐,瞳眬照辦就是。”尹瞳眬嘆息,該來的終究會來,在他們眼里,自已充其量只是尹家的掌柜。也罷,早早的離了這是非之地,哪怕只是去做個伙計,也不至于餓死。尹瞳眬抬頭看看尹老爺,不由悲從心來,斂了斂神才低頭說,“但請母親念在多年母子之情,允許我帶著父親搬去鎮外居住,以盡兒子綿薄的孝心。”
“瞳眬,尹家沒有你爹,還是尹家嗎?”尹太太笑出聲來,尹瞳眬哪里來的勇氣,拿尹老爺來要脅?
“哎呀,大家別吵了。尹老爺,你快說句公道話吧!”蕭南卿被他們轉過來繞過去文縐縐的說辭鬧得心煩,不由站起來打斷道。
“南卿,你在做什么?”龍大喻急忙呵停他。可大家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看著蕭南卿,仿佛他也是個大傻子。
“啊,那個,那噲,莫三說的!莫三這么說的?!笔捘锨浜拮砸褎倓偟臎_動,可現下已經完全不能逆轉,還是得把始作俑者搬出來抵擋。
“莫三說了噲?”龍大喻一聽,倒也緩了緩,不然真想找個地縫把蕭南卿塞進去。
“莫三說,尹老爺大致已經病好了?!笔捘锨渲荒芎鷣y的扯個大概。
阿忠和陳管家交換了一下眼神,正太爺正欲起身說些什么,卻被幾聲有力的擊掌打斷了。不是別人,竟然是剛才迷蒙入場的尹老爺。只見他此時坐姿端正,眼神銳利,神情清朗,早不似先前癡傻的樣子,“莫三少爺果然有些本事。”
“老爺,你!”尹太太嚇得站起身來,確認尹老爺思路清晰并無大礙,不由認命得跌坐回了椅子上。
“爹,哎,娘!”尹翠薇本想上前與尹老爺說點什么,可看尹太太臉色蒼白,只得扶著她拍背順氣。
“爹,你沒事?”關心則亂,尹瞳眬還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好孩子,得虧陳管家悉心照料,我已基本痊愈!”尹老爺輕拍尹瞳眬扶著他的手背,寬慰他道。
“老爺,你沒事就好!”尹太太似乎從剛剛的驚詫中緩過來,雖然垮著臉,卻能說出言不由忠的話。
“哎,耽擱大家時間了。我家翠薇年輕,不知深淺。也怪我,昨晚不及與她細說,倒讓阿忠擔了莫名的罪責。”尹老爺并不理尹太太,笑道,“一時半會也準備不周,只能用老家的茶葉,當是尹某的賠禮。”
“老尹,你沒事就好!那么現下,我們就回了!”龍大喻覺得這事兒莫明其妙。
“龍哥,煩你留一留,兄弟們先請回吧!”尹老爺使了個眼色,示意龍大喻,還有事需他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