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小姐，你說帕亞以前是海洋？”

貴族少年震驚的看著面前那個巫師女孩大逆不道的發言。

他的頭發梳成了都城那些貴公子的模樣，但側邊還是保留了一根傳統的辮子，皮膚則帶著帕亞人特有的健康黑紅。

年幼的諾瑪皺著眉頭，她討厭巫師這種稱呼，而且已經糾正過很多次少年的錯誤稱呼。

當下，她只能再次強調道。

“我不是巫師，準確的來說，我們更希望能被稱為學者，雖然我現在還只是個學徒。”

然后，她開始再次介紹帕亞海洋學說的依據。

“這只是一種猜想罷了，斯圖導師就曾在帕亞的峭壁里面發現過貝殼化石；此外那一段巖層的成分十分特別，和海洋中……”

少年揮手打斷了比他小四歲的諾瑪的授課。

“即使是我剛學會走路的弟弟也知道，帕亞是世界上最高的地方，也是離女神最近的地方，如果這里以前是海洋，那么大陸上其他地方都會被淹沒。”

“我的祖先是鐵骨錚錚的帕亞王，而不可能是軟乎乎的腥臭貝殼！”

少年看著諾瑪，眼中卻充斥著輕蔑與不滿。

諾瑪皺了皺眉頭，她剛打算再說幾句，想了想，又放棄了。

沒必要在說不通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她點了點頭。

“那大概就是斯圖導師出錯了吧，我們繼續講帕亞歷史。”

少年滿意的點了點頭。

看來成功糾正一名黑塔學徒，比諾瑪預想的更能給人帶來成就感。

結束完授課，諾瑪套上學徒的黑袍子，走出敞亮奢華，但很冷的宅邸。

她在今年七歲，卻已經在擔任帕亞大公第四個兒子的老師。

帕亞大公的長子會繼承他的爵位，而他的次子在教會擔任副助祭，三子則是國王身邊的記錄官。

他覺得自己未來得有個擔任黑塔大導師的兒子，于是這個使命就交給了他的四子，這也是諾瑪會出現在這里的理由。

加快腳步走出古老的帕亞城，來到了外圍一個土坡上，上面長滿了柔順的長青草，風一吹，打起一陣一陣的草浪，一座與帕亞城格格不入的黑色高塔矗立在那里。

回首瞭望，高低錯落的碉房圍繞在帕亞大公的金白石磚砌成的宮殿旁，組成了現在層次分明的帕亞城。

老實說她覺得帕亞大公不應該耗費這么多人力物力修建宮殿，模仿皇宮的宮殿放在帕亞既不好看，也不保暖。

說著，她看了一眼土坡旁邊，距離黑塔不遠的一座二層的碉房。

搖了搖頭，她推開門，回到了代表真理的黑塔內。

“我回來了，斯圖導師。”

頭發花白的斯圖頭也不抬，自顧自的研究著手中的一塊瓦片。

“那家伙如果進入中心黑塔求學，別說完成學徒學業，甚至半年就會被刷下來，我可以發誓。”

諾瑪自顧自的說著，她放下教案，看了一下走之前定下的沙漏，嗯，一切順利，坩堝里的草藥已經燒成糊狀了。

“這工作本來是帕亞大公托付給你的，可是你卻把它甩給我，我感覺教導他完全就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

斯圖放下手中的瓦片，抬起頭來看向眼前那個叨叨不休的小女孩兒。

“帕亞人都很淳樸，你應該盡快習慣他們的作風。”

“但是帕亞人也都很愚昧不是嗎？斯圖導師也是，一天到晚就研究這些土塊，石片……黑塔還有一層義務就是啟發民智，我會向中心黑塔檢舉你的渾水摸魚。”

斯圖低頭換了個鏡片，繼續研究手中的陶片。

“所以我才會讓你去教導那個孩子，只有你把他教好了，大公才能向這里的貴族們展示黑塔的作用，我們才能在這里招收對真理有興趣的人。”

“無聊的利益交換，作為學者，我們應該一心一意的專注于對真理的探求。”

“帕亞大公是個優秀的統治者，他知道帕亞需要什么。”

諾瑪卻毫不猶豫的嘲笑道。

“帕亞需要的是有帕亞傳統的碉房，而不是一座模仿皇宮的宮殿。”

“那也是一種利益交換，只是很少有人能看出來。”

斯圖平淡的聲音響起，耐心的指點這個聰明但尚且稚嫩的女孩兒。

將坩堝中的草藥傾倒入容器中，諾瑪終于空閑下來。

她走向斯圖導師的旁邊，看看他又撿了什么奇怪的石頭。

“有銘文？古魔法陣？”

“這或許是【賢者】留下的東西，里面可能記載了失傳的空間陣。”

聽到這里，諾瑪直接撇了撇嘴，扭頭準備離開了。

“為什么要直接否定呢？”斯圖攔住諾瑪：“在取得足夠的證據前，我們都應該對真相存有足夠的幻想。”

“那位【賢者】大人喜歡旅游，又擅長預言，而且黑塔留下的資料證明，他確實來過帕亞高原，并留下預言，勇者會在這里出世，因為這里是離女神最近的地方。”

諾瑪回頭說道：“關于那位賢者大人——巴耶克，留下最多資料的，不是在黑塔的資料庫，而是在那些冒險小說里。”

“而且，他去了北部疆域，也說出了類似的話，‘這里是未來離魔王最近的地方，無畏的勇者將在這里誕生’，還有東北邊的神恩城，‘這是女神恩賜的地方，她會在這里賜下勇者，拔出圣劍。’………”

“北部疆域確實成為了距離魔王最近的地方，不是嗎？”斯圖對著諾瑪眨眨眼。

“但是帕亞這個地方絕對不可能成為任何事件的中心，歷史上它封閉落后，且與世隔絕，即使是我們，也是十幾年前才在這里設立黑塔的，不是嗎？”

這是實話，帕亞高原因為天然的地勢，長時間的被世人遺忘，這個地方有什么價值？人口和資源都少的可憐，想要攻下它卻要翻越天塹高陵山脈，即使是王國最強盛的時候也不曾把主意打到過這里。

也幸虧魔族大舉入侵，為了結成抗魔統一戰線，國王開始派人四處奔走，幾次商談后，雙方融洽的簽署了臣屬條約，帕亞王搖身一變，就變成了世襲的帕亞大公。

“或許是這樣吧，所以才說帕亞是個好地方，不是嗎？”

斯圖笑笑，又開始研究手中的陶片。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抬頭對著諾瑪說道。

“對了，你不在的時候，你的朋友來找過你。”

諾瑪皺了皺眉頭：“愛哭蟲？那家伙可算不上我的朋友，頂多算是眼熟的鄰居。”

斯圖對著她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但你對他很上心，不是嗎？或許你的學徒期的論文可以改成帕亞孩童的成長分析報告。”

“斯圖導師，他確實很特殊，但這只是區別于其他的帕亞孩童，你看他都曬不黑，連我也只能在身上抹藥膏來防止帕亞毒辣的陽光。”

斯圖擺擺手，再次埋頭于手中的陶片：“他說他會在甘察爾湖等你，別讓他等到哭出來。”

諾瑪轉身來到了書架旁邊，挑選了上次沒讀完的冒險小說，又挑了幾本感興趣的專著，披上黑袍，腳步輕快的去找她的好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