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陽光灑落雁門關的每一個角落，驅走黑暗，散開陰霾，帶來光明。

百姓們紛紛走到街上。

大家都常年生活在城內，連出去的機會都沒有，七年間早已家家戶戶都彼此熟絡，互幫互助。

夜不閉戶。

共處在絕境中，階層都相同，也不會有人生出負面情緒和壞心思。

換句話說…

做了壞事，他們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雁門關，已是漢族最后的堅守之地。

“大家快來！朝廷發糧了！”

“凡是雁門關子民，都有份！有酒有肉！”

“城主開倉了！”

人們奔走相告。

那些餓的只剩皮包骨的百姓，連走路都沒了力氣，聽見這話后，雙眼綻放光芒。

有些人甚至開始手舞足蹈。

興奮的不知該如何表達。

沒人愿意餓肚子。

只是老天不給活路。

有糧食，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人群中。

唯有一群骨瘦如柴的書生，湊在一起，聽見這個消息后，也沒有欣喜的意思，反而執拗的出聲：“大丈夫，不吃嗟來之食！”

“呵，百無一用是書生！”

“腦子壞掉了吧？有免費的飯，你們不吃？”

“有城主這樣的大善人，是全城的福分…”

“活該他們餓死！”

在邊關，讀書是最沒用的。

相比較守軍們面對黑暗，用不算強壯的身軀扛起萬里孤城，肩挑神洲疆土的重擔來說，讀書人就算有再多的學識又能如何？

考取功名，能拯救蒼生嗎？能保住這座孤城嗎？

“生死面前，氣節不值一提。”

“活下去，才有希望見到大漢民族恢復榮光的一天。”

人聲鼎沸時。

一位身形佝僂，看起來頗有威望的白發老者，拐杖杵在地面，正色道：“朝廷同樣被困了七年，北庭軍自顧不暇，卻舍得給我們糧食吃，這是天大的恩情…”

“還是有糧食！”

“對！軍隊要是都沒飯吃，怎么可能給咱們糧食？”

“他們一定有富裕…”

話還沒說完。

那白發老者便被氣的嘴歪眼斜，歇斯底里的咆哮：“你在雁門關多久了？可見京都支援過一粒米？北庭軍士啃樹皮的場面，還見得少了？”

“那你說說，糧食從何而來？！”

書生們還不服氣。

眾目睽睽之下，老者一字一句的解釋：“是賈珀城主！夜襲百里屠蠻，不光打跑韃靼世子，還搶回了糧草！”

“他在生死邊緣游走，鬼門關都轉了一圈，奪回的糧草沒有收入糧倉，反而布施百姓！到頭來，在你口中成了嗟來之食？你有一點良心沒有！”

“你是打算讓將士們寒心，質疑自己，在保護的究竟是些什么貨色嗎？！”

日照之下。

書生們低下了驕傲的頭。

思慮良久后，最終進入了領糧的隊伍中。

這一刻。

賈珀的名字徹底封神。

在百姓們心中的地位，達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

“看看，百姓們笑的多開心！”

“這些人，就是咱們仍在堅持的原因！”

“哈哈哈哈…”

開倉的初期。

饒是青山營的老卒們，都心生不舍。

糧食來的太不易。

可直到看見百姓們真摯的笑臉，所有人的想法都發生轉變，認為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片刻間，甚至有種國泰民安的錯覺。

賈珀背負雙手，眼中盡是欣慰。

他希望北庭軍能征善戰。

卻不想看到，手底下的人都是只知道打仗的暴虐之輩。

現在看來，大家的人情味都沒消失。

就在這時。

一聲爆喝從城外傳來。

“接棺！”

聲若雷霆，震撼九霄。

賈珀看向城外，視線中是一個渾身包裹在重甲中的韃靼壯漢，單手抬起一口巨大的鎏金棺材，狠狠投擲向城門口，可見其臂力有多驚人。

“世子忽里木，上將賽罕，代表韃靼帝國，請賈城主赴死！”

漫天黃沙中。

賽罕一雙深邃的眸子，仿佛能洞穿空間，精準的盯著賈珀所站方位。

“是蠻子！”

“果然，狗蠻子的進攻又來了！”

“是大軍！少說也有七八千人！”

“看來是忽里木動真格的了…”

一時間。

全城進入警戒狀態。

徐震抽出腰間鋼刀，低聲詢問：“城主，是否停止放糧？”

賈珀輕抿嘴唇。

注意到放糧的地點，聚集著全城百姓，他們都不清楚城外的危機，仍然沉浸在能填飽肚子的喜悅之中。

“不用…”

“打仗的事，交給我們就好。”

賈珀抬起巨戟。

望著城下的賽罕，提高音調：“多謝賜棺！”

“既參軍，能死在戰場，是榮耀！”

“可這份榮耀，我更希望送給你，或者你身后的世子！”

賈珀說話的同時。

青山營的所有人，皆披上雙層重甲。

其余的北庭軍士，同樣做好戰斗準備。

除了主持放糧的王仁以外，所有士卒都整裝待發，準備與蠻子決一死戰。

“進攻！！”

“先登者，重重有賞！”

賽罕揮動彎刀。

隨著進攻的號角響起，所有韃靼勇士踏動腳步。

從世子戰敗開始，攻破雁門關這份執念，便在族群所有人的心里，扎根的越來越深。

第一個踏入雁門關城內的，一定能享受萬丈榮光。

……

看的出來。

賽罕是一位優秀的將領。

相比海日古領兵時，戰術的雜亂無章，這一次來襲的韃靼勇士們手持武器各有不一，隊形也隨時在發生變化，懂得隨機應變。

面對箭矢之雨，也毫不畏懼，勢如破竹。

眨眼的時間。

云梯便被架好，數之不盡的韃靼勇士登頂城樓。

“城主！要堅持不住了！”

“他們人多！再這么下去，這一戰必敗！”

“快想想辦法！”

北庭軍士們悍勇。

卻架不住蠻子的人海戰術。

劈倒一個，又來兩個，無窮無盡。

手中巨戟輕易收割幾人性命后，賈珀深吸一口氣，低吼道：“徐叔，率青山營，隨我出戰！！”

“他們可是有八千鐵騎！”

徐震瞪圓了眼珠子。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聽我的！！”

“棄馬！披重甲，持陌刀！！”

賈珀做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要以步對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