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二月初三。

春風和煦，暖陽高照。

京師，襄城伯府。

西南邊的景觀池內，一條條錦鯉正在水中來回穿梭。

李無漾穿著一件薄氅，站在池邊，正一邊拋撒魚食喂養這群錦鯉，一邊憂心忡忡的回想著小片刻前，心腹下人向他所說的那幾句話。

“少爺，您真是料事如神啊！那闖賊果然如您所說，在占領懷慶之后，并沒有繼續在河南作亂！而是從懷慶繞道澤州去了陽城，據說這會正在跟陽城守軍交戰呢！”

“還有廬江王爺殿下，也如少爺所說，闖賊為了提升賊兵的士氣，在攻破懷慶之后，闖賊直接將王爺當眾絞殺，世子殿下也慘遭毒手，和您所料的分毫不差！”

......

回過神來，李無漾不禁微嘆了口氣。

料事如神？分毫不差？

他要真這么厲害就好了！他之所以知道李自成的進攻路線，并非是因為他有未卜先知的神通，而是因為他是個穿越者。

五天前。

一覺醒來，他穿越了。

穿越身份，大明第十一代襄城伯唯一嫡子。

一個喜愛讀書、名聲不錯的翩翩公子。

這等身份開局，放在穿越小說中那妥妥能進前三了。

李無漾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甚至某一時間，他還曾YY過以后花天酒地、佳人在懷的腐敗生活，然而當他得知現在是什么時間點之后，這美好的憧憬就化為了泡影。

因為現在竟然是風云激蕩的崇禎十七年。

歷史上這一年，李自成從山西攻入京師；崇禎帝見大勢已去煤山上吊自縊；吳三桂在李自成的逼迫下打開山海關大門投降多爾袞；韃清鐵蹄自此席卷中原...

可以說，崇禎十七年就是血流成河的亡國之年。

這等亂世之年下，自己就算穿越身份再好，也沒啥鳥用。

而且如果李無漾沒有記錯的話，襄城伯這一脈最后雖然在京師被攻破時，投降了李自成，但最后一家人都死在李自成拷餉掠銀的‘英明’決策當中。

也正是因為得知了自己一家的命運，所以這幾天李無漾一直不敢懈怠。

這不，為了得到準確的消息，提前幾天，在京師都在盛傳闖賊又要在河南作亂時，他就花重金讓心腹下人去了山西一帶打聽消息。

此刻他腦子里回想的那些話，便是下人打聽回來的消息。

“李自成都攻進山西了，那攻陷京師估計也就一把月的時間了，看來我得快點準備往南邊跑路的事了！”李無漾拍拍手，抖落手上的魚食殘渣，臉色變得有點凝重。

雖然他記不清李自成是何時攻入的京師，但最多肯定不會超過一個半月，因為在崇禎的‘勵精圖治’之下，大明已經民心向背。

山西那邊，大部分百姓守將望風歸附，李自成打到京師基本上可以說是‘平推’。

而在李自成攻入京師之后，后面就是拷餉掠銀、清軍入關、韃清屠戮中原的劇情。

這種情況下，不管是為了抵抗韃清，還是為了能夠自己活命，那肯定都得先往南邊跑。

“哈哈，漾兒，原來你在這里喂魚啊，害為父在府里找你半天！”

隨著一道中氣十足的笑聲傳來，一個錦衣華服、身材魁梧，長相和李無漾有七八分相似的中年男子朝這邊走了過來。

該中年男子正是李無漾的便宜父親，當代襄城伯——李國楨，也是如今朝中的實權大臣，而且還是頂級實權大臣，因為他目前擔任的是京營總督，掌控著京營幾萬人馬。

在后世史書上，對這位末代京營總督一共有兩個貼切的評價。

第一個，無能。

盡管掌管著京營，有幾萬人可供調度，但是在李自成攻到京師時，李國楨并沒有做出相應的抵抗決策，反而是讓李自成帶著大軍長驅直入。

第二個，忠心。

在崇禎死后，除開太監王承恩外，李國楨是唯一跪守在崇禎尸體旁的官員，并且在后面李自成帶人來威逼勸降的時候，李國楨提出了三個條件交換，厚葬崇禎；不得毀壞大明列位先帝陵寢；不得加害崇禎的子女，也正是因為李國楨的力爭，崇禎的尸首才得以保全下葬。

總之，李國楨算是忠心無能的典范。

因為穿越過來已經有幾天了，李無漾自然已經是習慣了原身知書懂禮、翩翩公子的形象，見到李國楨前來，他立即恭敬行禮道：“見過爹，爹這么急匆匆的來找孩兒，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吧？”

“哈哈，是有件喜事要與你說，今日...嗯？...”

李國楨原本是要笑著分享喜事的，但話還沒說出口，便看到李無漾情緒似乎有些不高，他便趕緊話鋒一轉問道：“漾兒，你怎么看起來臉色不太好，莫非是風寒還沒好？要不要為父去把太醫請來給你瞧一瞧？”

說話時，李國楨臉上流露出一抹濃濃的關切之色。

作為位高權重的襄城伯，李國楨身邊妻妾自然是少不了的，但說來也奇怪，這么多年來，除了李無漾這個嫡子外，他再怎么努力都是無一所出。

這般情況下，他自然對李無漾這個唯一的兒子寶貝得緊，前段時間李無漾感染風寒臥病在床，他急得把整個太醫署的御醫都找來了給李無漾治病。

如今，看到李無漾神色又有些不對，他自然是又有些擔心李無漾身體尚未好好。

李無漾雖然是個穿越人士，但或許是因為融合了原身的緣故，聽見李國楨這濃濃的關切之語，他心里也頗有些觸動，趕緊解釋道：“勞煩爹掛念了，孩兒沒事，孩兒只是在憂慮一些事情！”

“憂慮一些事情？”

聽見李無漾不是因為身體原因神色不對，李國楨有些緊張的臉上瞬間就露出了一抹輕松的笑容，哈哈笑著道：“原來是這樣，不知吾兒有什么心事？不妨說出來給為父聽聽，為父幫你想辦法解決！”

李無漾點點頭，開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孩兒只是在想，如今闖賊卷土重來，并且已經渡過了黃河，甚至有消息說，闖賊已經攻入山西境內，孩兒是擔心來勢洶洶的闖賊會經由山西攻入京師，到時候......”

一邊說著，李無漾一邊也在觀察李國楨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