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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這邊,宛平巡警指揮使沈重,抵達了南鼓鑼巷。

次輔林則徐威名顯赫,在內閣以強勢著稱,即使是首輔杜翰也得避其鋒芒,故而求見的官員幾乎能堵住巷子。

“走,別在這停車!”

剛到街口,就見一仆人吆喝起來:

“沒見著路都堵了嘛,去,去——”

“我家老爺可是五品!”

“五品?瞧著沒,巷子里停的馬車,沒一個小于四品!”

沈重啞然,只能讓車夫去巷外停靠,自己下車走這幾百步。

旋即,他看著一眼排隊的長龍,忍不住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

“這是我的拜帖!”

在門房那里,沈重遞上拜帖,下面還壓著一張十塊銀票。

門口利索收下,面帶不屑:“正五品銜,您倒是客氣,去排著隊吧!”

沈重剛想走,忽然聽到門房的急促聲:“這位沈大人,您請,我家老爺早就吩咐了!”

沈重享受著眾人驚奇的目光,然后迫不及待地入內。

等待了片刻,他就被帶到了書房,見到了不怒自威的林次輔。

“見過閣老!”沈重忙躬身行禮。

“坐吧!”

林則徐似乎剛忙完,整個人很放松地品著茶:

“刺客案查的如何了?”

“回稟閣老,目前暫無頭緒!”

沈重低聲道:“刺客身份為假,非中國人(大明),而是藩國之人。”

“其潛在京城多日,似乎突然就盯住了舒王殿下……”

林則徐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面,似在思考。

“變更的時間在何時?”

“似乎是在傳聞朝廷要與英夷簽訂和議之時!”沈重如實道。

“如此看來,這伙人與西夷勾連不淺呀!”

林則徐露出一絲笑容。

“英夷,英夷?”沈重面色嚴肅,然后露出驚喜狀:“沒錯,朝廷不愿和議,英夷惱怒,陰刺舒王以威逼朝廷!”

“哈哈哈!”

林則徐忍不住笑了出來。

和議這件事是必然的,如果有舒王被刺案緩和,倒是能減輕內閣的壓力。

雖然他想把杜翰從首輔位置上攆下去,但內閣上下一體,首輔得不著好,他這個次輔也得吃瓜落。

“你很好!”

林則徐站起身,夸獎了其一句后,忽然道:“京城的私商多販鴉片,難免其中有不少是英夷的細作,收受好處,汝可施展一二。”

沈重心中欣喜,能與次輔拉上關系簡直是祖墳冒青煙,他忙道:

“下官明白了,此案就是私商勾連英夷,妄圖刺殺舒王以威逼朝廷!”

“嗯!”林則徐露出一絲笑容,然后端起了茶杯:“沈指揮,好好去做,朝廷在看著呢!”

沈重大喜,這就是政治暗示了。

做得好,自然是前途光明了。

至于不好,那是不可能的……

沈重風風火火地回到衙門,從內而外散發出一種得意之色。

巡警衙門對宛平可謂是地頭蛇,縣里各王公貴族內宅的骯臟事,街頭巷衛放蕩的地痞流氓,百姓婚喪嫁娶,可謂是一清二楚。

對于私商,自然是心中有數。

腦子里扒拉了幾個人選,想著其平常的供奉,沈重咬著牙,跺了跺腳,為了官位,只能犧牲他們了。

“點齊一百名帶刀的兄弟,跟我去福壽茶館!”

“頭,人家孝敬不少呢!”

幾個副指揮使面帶猶豫。

“哼,本官一心奉公,豈能被幾個私商賄賂收買?”

他挺起胸膛,氣勢洶洶而去。

副指揮使們面面相覷。

……

而這邊,朱敦漢顯然無法把身家性命寄托在他人的能力上,或者說,他對于高起元也不信任。

那天,這家伙可是也在場的,嫌疑很大。

故而,他指派王府得力干將,決定從左輪手槍下手調查。

刺客身份在封建王朝是根本查不到的,故而唯一的線索就是那把左輪手槍。

大明的民間是禁槍,更遑論一把在歐洲都稀少的左輪手槍。

“殿下,巡警局查到刺客了!”

“那么快?”朱敦漢感覺不可思議。

待他抵達這所謂的茶館時,里面已經一片狼藉。

十幾個瘦骨嶙峋,滿臉疲憊的漢子,正蜷縮在角落,惶恐不安。

地面上,則是一根根如同竹筍一般的煙槍,已經被繩子打包,甚至還有的嗆鼻的煙霧沒有熄滅。

一個蠕動的身軀,使勁地將鼻子湊過來,不斷地呼吸著,想將這余燼吸入,緩解痛苦。

巡警們則仿若看戲一般,任由其蠕動,待其將要接近時,“啪”的一腳,將其踹倒在地。

后者倔強地爬起來,再次蠕動呼吸著。

“殿下!”

這時候哪怕再無知,朱敦漢也知曉這是所謂的鴉片館,一群毒蟲所在。

他臉色難看地環顧一周,踏步向內。

這時,那吸取余燼的男人再次被踹倒后,終于清醒了,沙啞的聲音響起:

“救命,救我!”

“你還想再吸?”朱敦漢瞇著眼睛,居高臨下。

“不,我不想吸,但控制不住——”

忽然,朱敦漢來了興致:“行,我幫你一把!”

“來人,把這家伙帶走,我要幫他戒毒!”

言罷,他跟著巡警繼續上樓去,見到了所謂的證據:

幾個奄奄一息的大漢,一個萎靡的掌柜,以及兩把左輪手槍和子彈。

沈重宛如獻寶一般湊上來:“殿下,真切查到了,這群人與英夷勾結,想要刺殺您威逼朝廷和談……”

朱敦漢心中頓覺蹊蹺,怎會如此順利?

他瞥其一眼:“我姑且是信了!”

言罷,朱敦漢就帶著那只毒蟲離去。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后者陪著笑,彎下的腰挺直后,笑容漸散:“這位殿下,到底是信了嗎?”

登上馬車,朱敦漢回首望了一眼那福壽茶館的牌子,又掃視一番街面上間歇而立的茶館,一時間打了個冷戰:

“這些,都是煙館?”

回到王府,朱敦漢心情不好,對著護衛統領吳權吩咐道:

“那個家伙毒癮一犯,就綁起來,莫要理會他的哭喊,本王這次要做件好事!”

不久,高起元也跑了過來,述說打探來的消息:“左輪手槍是西夷那傳出來的,刺客是藩人出身(藩國之人),來自南洋!”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了英國人。

但朱敦漢卻偏偏不信。

他知道這是假的,也知道我知道這是假,但卻偏偏硬說是真的。

朱敦漢沉默了,擺手讓其離去,臉色漸冷:

“那么,首先排除一個錯誤答案,那幕后之人必然不是西夷,所以,那人是在大明本土,甚至在北京城,而我前身到底是罪了人?”

“或者說,我這個舒王,也太沒牌面了吧!”

旋即,他想起了鴉片館,眉頭一挑:“既然暫且不知敵人在何處,那就把水攪混!”

在他面前,北京日報再次頭版,歷數私商罪惡,抨擊鴉片毒害,阻止白銀外流。

如今在北京城,還有什么比鴉片更吸人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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