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的預感可能要成真了……”

看著面前的明軍精銳以及那個站在最前面，明顯還是個小孩子的朱瞻坺，哈兒歹為喃喃著說道。

明軍會提前得到他們要去闊灤海子“慶賀”的消息，這并不奇怪，如果明軍得不到這個消息，大明也也不會有現在的這種高度。

畢竟，對于明軍來說這可是在戰場上，如果在戰場上的消息還不靈通，那早就被人給滅了。

但是，朵顏衛的人從來都沒有想過，明軍會派人提前來“迎接”他們，更沒想到這個“迎接”的隊伍會如此高規格。

“朵顏衛指揮同知脫魯忽察兒，拜見趙王世子殿下！”

要么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在哈兒歹為何脫兒火察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時候，脫魯忽察兒就已經翻身下馬，走到了朱瞻坺的面前，跪地行禮。

按照大明的規矩，只要不是面見皇帝或者儲君，是不需要行跪禮的，但是脫魯忽察兒現在卻毫不猶豫地跪地行禮，顯然是把姿態放到了最低。

看著脫魯忽察兒的動作，哈兒歹為和脫兒火察這才反應了過來，手忙腳亂地翻身下馬，走到了脫魯忽察兒的身后。

“朵顏衛指揮使，奉大明陛下命執掌朵顏衛事，哈兒歹為拜見趙王世子殿下！”

“朵顏衛左軍都督僉事脫兒火察，拜見趙王世子殿下！”

“咦？”朱瞻坺微微俯身，滿臉戲謔地看著面前的三人。

“這不是兀良哈人嗎？怎么對我這個大明宗室行禮呢？”

……

朱瞻坺的陰陽怪氣頓時讓脫魯忽察兒三人語塞。

兀良哈，其實是蒙元人自己的說法，因為在洪武三十五年（注1）時，朱棣派人前往招撫兀良哈三衛，待到次年（永樂元年），兀良哈三衛遣使來貢，兀良哈三衛依附于永樂朝才算是落實。

而之所以有兀良哈三衛的叫法，是因為在洪武年間，兀良哈三衛第一次依附大明后反叛時是泰寧衛牽的頭，福余衛支持，朵顏衛作壁上觀，所以在永樂元年的這次建兀良哈三衛時，朱棣有意無意地引導著朵顏衛成為三衛之首。

那為什么說朱瞻坺是在陰陽怪氣呢？

因為在大明的官方說法中是沒有兀良哈三衛這一說的，按照大明頒發的詔書，兀良哈三衛應該被稱作朵顏三衛。

如果已經依附于大明，那自然是要按照大明的規矩來，用朵顏三衛的說法，而兀良哈是蒙元人對朵顏部的稱呼。

朱瞻坺在這里用了兀良哈而不是朵顏，顯然是在陰陽怪氣朵顏衛在歸附大明次年就反叛的事情。

……

“世子殿下這是哪里的話。”作為朵顏衛的定海神針，脫魯忽察兒率先反應了過來，訕訕地笑著。

“朵顏衛是大明下轄的衛所，兀良哈都是以前的稱呼了，我們早就已經不再用了。”

“哦？是嗎？”朱瞻坺臉上戲謔的表情不減。

“你既然開口稱呼我為趙王世子殿下，證明你是知道我的身份的，那我就很好奇了。”

說著，朱瞻坺輕扯韁繩，控制著胯下戰馬緩緩地走到了脫魯忽察兒三人的面前。

“你是怎么想著要在據守大明順天府，執掌順天府以及邊關相關事宜的大明趙王嫡長子的面前說這話的？”

“當年你們和你們兀良哈三衛的女婿阿魯臺謀劃越過潢河，侵占大明的大寧衛時怕是不是這么說的吧？”

……

跪在地上的脫魯忽察兒低著頭，看著矗立在自己視野中的馬腿，心中隱隱有些發顫。

但是，哈兒歹為何脫兒火察顯然是靠不住的，所以現在他不能慌。

“世子殿下恕罪……”

“當年我們被阿魯臺所蠱惑，誤信了他的讒言，但我們很快就清醒過來了，斷了和阿魯臺的聯系。”

“趙王殿下執掌大明順天府及邊關相關的事務，殿下作為趙王殿下的嫡長子，理應是知道此事的。”

“如今我們朵顏衛誠心歸附，還望世子殿下網開一面。”

……

聽著脫魯忽察兒的話，朱瞻坺臉上的戲謔之色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冷漠。

“脫魯忽察兒。”

“我勸你，在我還笑著的時候，你最好是見好就收。”

“你說你們很快就清醒過來了？你確定是清醒過來了，而不是因為本雅失里上位之后越過阿魯臺下令拋棄了你們？”

“你說你們斷了和阿魯臺的聯系？你當我是傻子也算了，莫不是想把我爺爺也當成是傻子？韃靼軍里那么多的兀良哈人，你是當我們不認識嗎？”

“你說你們誠心歸附？那年前我出塞迎接大明將士歸朝，你身后這兩個蠢蛋帶著人摸到了我營帳外十里處是做什么？”

“難不成你想說是提前得到了福余衛和泰寧衛想要伏擊我，提前來保護我的嗎！？”

……

朱瞻坺一句接著一句，將脫魯忽察兒此前所想的理由一個個的擊碎，讓他心下升起了幾分膽寒。

他沒想到，朱瞻坺這個十四歲的孩子能夠對這等邊關要務了解的如此清楚，也沒想到朱瞻坺能夠如此冷靜，更沒想到朱瞻坺和那些被儒家文化腐蝕了心智，滿口仁義道德的儒生不同。

不過，脫魯忽察兒并沒有著急，因為他知道，明人都是道貌岸然的，即便是朱瞻坺如此咄咄逼人，在脫魯忽察兒看來也不過是想要盡可能的壓制他們兀良哈。

然而……

“來人！”沒等脫魯忽察兒說出新的借口，朱瞻坺就抽出了腰際的佩刀。

“兀良哈人伏擊我大明宗室在前，暗中資助敵人韃靼在后，傳我命令，全部梟首！”

“是！”

……

明軍將士的喊聲震懾人心，但在脫魯忽察兒聽來，這無異于是撼天驚雷，在他的心中炸了一個足以震得他信念崩塌的炸響。

“不！你不能這樣！”

當被明軍將士給按倒的時候，脫魯忽察兒終于是反應了過來，一邊掙扎著一邊撕心裂肺地吶喊。

“你不能這樣！我們兀良哈曾經出兵幫助你們大明靖國難！我們是功臣！如今的三千營中我們兀良哈人也超過半數之多！”

“你不能這樣！你們的三千營會軍心不穩的！你會遭到天下人唾棄的！”